建文二年,也就是洪武三十三年五月二十日,正当辽王带着几个老婆沿着库页海峡北上的时候,建文帝也在武英殿召集心腹,商议削藩大计。
“陛下,我们安插在沈阳和金州的眼线来报,辽王已经带着家眷泛海南下了,听说是去了南洋。”
“看来皇叔对朝廷、对朕还是有成见啦。”
“既然辽王无视陛下和朝廷的善意,宁愿亡命海外,也不愿意回朝效力,那我们就以天子名义派人去辽东,名正言顺地接管辽东军。”
“万一辽王回来了怎么办?”
“哪怕辽王以后再回来,没有了军权,我们只需要将他养尊处优在京城供起来,让他潜龙离渊,永远翻不起浪来。”
“辽王府的护卫都是虎狼之师,难道这么容易就范?”
“江阴侯吴高在辽东一直受到排挤,前不久来信表示,辽北都司愿意听从朝廷调遣。我们再利用郭英在辽东的威望重回辽东,担任辽东都司指挥使,王府护卫即使有抵触,也不会太激烈。”
“万一郭英不听指挥,怎么办?”
“郭英在太上皇面前发过毒誓,誓死拥戴陛下您。他儿子郭镇、郭铭都在京城,何况我们还可以派山寿为监军,不怕他不从。”
在这场讨论中,新任兵部尚书齐泰发言最为积极,一上来就建议,擒贼擒王,先行削去最大最强的辽藩,从陆路进兵辽东,对辽王来个釜底抽薪。
尽管齐泰说得信誓旦旦,好像辽东军都是那树上要成熟的桃子似的,只等他来摘取,建文帝还是顾虑重重。
他又提出一个问题:“万一张辅、海兰察这些年轻的辽东将领反抗怎么办?”
齐泰胸有成竹地答道:
“臣还有后手,安陆侯吴杰率领的南海舰队愿意听从朝廷调遣,辽东海军千户养丰也向朝廷输诚。如果朝廷再任命养丰为东海舰队为司令,东海舰队也在朝廷手里。”
“朝廷只要有了这两只舰队,就能够与辽东掌握的北海舰队相抗衡,可以从容将羽林前、后二卫从交趾调往登州,交由长春侯平安统一指挥,随时跨海直取金州。”
“羽林前、后二卫人马都是以辽东精锐为骨干组建,战斗力比辽东军差不到哪里。何况辽王现在只剩下四个预备役师,也就是四卫兵马。预备役,呵呵……”
建文帝心里还是没有底,转头问了问内阁首辅方孝孺:“方阁老,你以为如何?”
方孝孺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表示了对齐泰的支持:
“陛下,云南、贵州、陕西、山西,还有北平、西域等地都司都响应朝廷削藩,已经派出精锐边军,听从朝廷调遣。南海、东海两大舰队都听朝廷指挥,这是众望所归。”
“臣虽然不知兵,但臣知道,此时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辽王既然远离辽东,辽东现在已是群龙无首,机不可失啊。”
建文帝又问道:“万一辽王再次瞒天过海,实际上并未离开辽东呢?”
方孝孺答道:
“即使辽王施了障眼法,并没有出辽东,但是他也有弱点,就是容易为名所累。他现在已经是堂堂摄政王了,地位仅次于陛下,如果他反抗,绝对会声名扫地,为天下人所唾弃。”
“臣以为,只要王师一到,辽王绝对不会下令他的狼虎之师公然反抗天子正义之师。何况领兵接管辽东的营国公是他的老丈人。”
建文帝又问道:“其他各位公侯,各位尚书,各位将军,有无异议?”
“臣等附议。”殿下立刻报以一致的回应。
让建文帝感到意外的是,包括营国公郭英在内的武将们都没有反对他的削藩计划。
他最终以十分痛苦的表情,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诏命营国公郭英为辽东都司指挥使,从山海关带领五万兵马出关,接收辽东,又命养丰为东海舰队副司令,署理司令职务,配合南海舰队,从海路进军辽东。
也有朝臣看出来,建文帝这一招也很阴毒,准备水陆并进,一举抄了辽王的老巢,让他无家可归。
建文帝并不像他平时表现的那么儒雅、仁慈。听说辽王府去年的收入快三千万两银子了,是朝廷的两倍,想想都让人疯狂。
建文二年,闰五月十五日,营国公郭英带领大军缓缓进入锦州,锦州办事处主任铁燿热情款待,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
郭英也不推辞,每天是革命小酒天天醉,在锦州城内磨洋工。
只是此时的锦州城市井萧索,商铺关门,百姓道路以目,城市内外看不到一兵一卒。
闰五月底,郭英在监军山寿的一再催促下,终于带军抵达当年辽王之国辽东的第一站凌海城,不由潸然泪下。
十一年前,正是他在这里接到了惊为天人的辽王,改变了整个辽东,仅仅十年,就把一片荒凉的辽东变成了大明的粮仓,也是大明的定海神针。
如今,朝廷却让他来亲自再来整垮辽东……
凌海也不再是十一年前的以木栅为宫台的荒凉,而是一座有四、五万人的县城。
大军来的时候,市面百姓和锦州一样,冷漠地看着王师,纷纷骂道:
“朝廷什么时候如此重视辽东了,竟然派了五万大军过来!”
“还不是嫉妒辽东有钱了,想来摘桃子?”
“辽王一世英明,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
当朝廷大军抵达大凌河畔的时候,郭英看到对岸的景象,哭笑不得。
原来方便两岸百姓的铁桥已经拆去。河东岸看不到一兵一卒,只是立有一道两三米高的栅墙,左右望不到头。
山寿认为,辽东军果然被辽王的大义捆住了手脚,不敢反抗,只能消极应对,于是大胆下令士兵们上山伐木,准备搭建木桥,继续东进。
为了偷懒,一些士兵甚至将百姓家的门板都拆了去。一些大胆的士兵拆去门板之后,难免会做出顺手牵羊,欺男霸女之举。
一时之间,大凌河畔怨声载道,骂声连天。就连平时维持治安的当地巡防营也忍无可忍,和朝廷大军打了几架,双方互有伤亡。
半个月后,朝廷大军好不容易搭建三座木桥,准备过河,一场暴雨不期而至,不仅将浮桥冲得无影无踪,还将大军的营地淹成一片泽国,好多士卒还因此失踪了。
郭英只好下令部队返回凌海城内借宿,却发现凌海城内出现了许多标语,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标语。
“吃辽东米,穿辽东衣,打辽东,真是冤家!”
“忘恩负义,天打雷劈”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辽东人民的忍耐是有限的!”
“……”
一些士兵甚至是小旗、总旗、百户们都在私下议论:“这几年来,朝廷没给咱们供应一粒军粮,全是吃辽王殿下的。如今吃辽东米,还打辽王,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是什么?”
不少基层官兵开始开起了小差。
山海关驻军纸面上说是有五万兵力,实际上因为屯卒受将领盘剥,时有逃亡,实际兵力不到九成。
经过老天爷一场暴雨洗吧洗吧,凌海百姓乘机咔嚓几个,最后只剩下四万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