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好新王的后事之后,沈阳城的宁贵妃心疼儿子,严禁辽王出门,就让他一直在王府行宫静卧休养。
但是广宁中护卫指挥使俞靖、安东中护卫指挥使火真和负责炮兵的戚祥带着一帮曾经征战西域的骨干,找到主持王府军务的朱大能,要求他领衔向辽王请愿,再次西征帖木儿帝国,为新王报仇。
群情汹汹,朱大能没有办法,只好应将士们的要求,花了两天时间,草草整了一个全面攻灭帖木儿帝国的作战方案。
十一月底,待辽王身体稍稍好了些,朱大能带着俞靖、火真和戚祥三位大将一起,将这份方案当面呈送给辽王。
辽王根本没有拿眼看这份作战方案,只是问道:“你们想出动多少兵马?”
大能答道:“我计划由俞靖和火真带领一卫十三营人马,搭载东海舰队舰只,从海路增援张石。我和戚祥带领一卫十三营人马再次从陆路西征帖木儿帝国,两路夹攻,争取一举攻灭帖木儿国。”
辽王又问:“按照这个方案,你们说说,要再次西征要筹集多少粮食?”
火真答道:“两卫兵力,以一万两千人计,以一年为限,向碎叶城转运四百五十万斤粮食,随船四百五十万斤粮食,加起来也就是五万石。”
辽王把目光移向俞靖,问道:“俞靖,你参加过两次西征,你说说五万石粮食够不够用?”
俞靖答道:“回殿下,我那时候的军粮都是殿下和西宁侯在操心,具体数目我不清楚。我想五万石军粮,本来够火将军六千人马征战两年之用,如果加上中间转运损耗,恐怕就不够了。”
辽王又把目光移向朱大能,大能连忙说道:“从海路出击,直接从辽东起运粮草,反正辽东粮食多的是,路上运输粮食损耗也不大,粮草不是问题。”
辽王不悦道:“先不谈海路,你就说说陆路出征要多少粮食?”
大能连忙说道:“五万石肯定是不够的,加上中途数万人马转输粮草的消耗,我们就参照这次宋晟的报告,估计需要一百万石。”
大能本来起草这个远征方案都是应付俞靖等人的,经不起推敲,但不知为何,他说着说着,竟然对这个方案有些上心了,觉得适当改吧改吧,兴许还真能用。
“错!你再仔细看看黄湜的报告,收钱这次出征,主力是一万两千多人,仅仅征战一年,不仅把徐德在天山屯垦的粮食积蓄耗光了,还把河西和河湟两地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百万石军粮耗光了。让河西和河湟下一次再攒一百万石军粮,不知是猴年马月!”
辽王一边大声喝斥大能,一边扔给他一份黄湜此次保障大军军粮的报告。
大能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们可以从关中运粮嘛!”
“放屁,火真整天骑马射箭,不懂后勤,在这里瞎起哄。你堂堂参谋长难道也不懂?”
辽王见朱大能好像一直站在火真一边,不由得有些生气起来,爆起了粗口。
他继续说道:
“咱们就按你说的从海路出兵,辽东粮食多的是,船多的是,给你带上五十万石军粮都没问题。”
“但是,你想过没有,到了波斯湾,总不能天天在海上转悠吧,总要深入帖木儿腹地吧?波斯本土和两河流域纵深都是三千里以上,你不需要地面兵力进行后勤保障吗?不需要考虑转运的损耗吗?”
大能正要解释,辽王却不给他机会,继续强势地说道:
“咱们再说陆路,以前在碎叶城消耗五万石粮食,只需要从河西运粮起运七十万石,从河湟起运一百万石粮食。”
“如果大军前面打到了撒马尔罕,后面还要靠从更远的关中运粮,一前一后又多出四、五千里的运输距离,估计要从关中起运两百万石粮食。”
“如果帖木儿坚壁清野地,战事再拖一年,又要多出两百万石粮食。关中一年粮食总产量还不到三百万石,你让当地老百姓吃土吗?”
辽王越说越气,干脆把大能的作战计划撕得粉碎,扔到大能面前。
尽管朱大能现在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但是他觉得这个朱大能功立的越大,尾巴翘的越高,如果不及时敲打,那以后俞靖、戚祥、火真一个个地跟着狐狸学妖精,那还如何收拾得了?
“我这只是履行参谋长职责,提个建议而已。”
朱大能被骂得灰土灰脸,很是没有面子,仍然嘴硬道。
他和俞靖等人不一样,和辽王之间没有那么严格的君臣关系,说话经常没大没小。
听大能犟嘴,辽王更是生气,越骂越厉害:
“还参谋长哩!你他妈的就是个猪脑子。主将无能,祸及三军,累及苍生。”
“你知不知道,西域用兵,沿途军民哪次不得最少出动十万以上人力转运粮草?甘肃回归大明二十多年了,连年征战,兰州以西人口还不到四十万人,天山南北,驻军连同家眷不过六万人。一旦开战,这点人如何能支援前线?”
“侯君集灭高昌,你以为都是他妈的侯君集一个人的功劳啊?关中百姓为了帮助唐军转运粮草,十室九空,经济倒退十年。”
“上次西征,你和俞靖可是封了侯,可太子把准备迁都的将士和粮草都送到了前线。”
“你想现在又要西征,想把陕西的老百姓都逼反吗?”
“……”
婉清最近也怀上了孩子,朱大能本来西征愿意并不强烈,只不过上受不了俞靖等一帮人的软磨硬泡,才制定了这样一个作战方案。
但是接连受到辽王劈头盖脸的臭骂,又在俞靖等人面前落了面子,他的脾气也慢慢上来了,梗着脖子继续犟嘴:“那我和火真也学成吉思汗西征,掠食于野,不要后勤保障。”
辽王继续骂道:
“说你猪,你还和驴一样倔!”
“且不说军粮问题,你看看辽东六大护卫的军械,几个配齐掣电铳和迫击炮的?你再看看黄龙府和双辽军马厂,还有几匹后备军马?”
“为了支持新王,辽东前前后后给他输送了将近两万匹军马,优良战马也超过三千匹。”
“你再看看辽东、辽北,广袤数千里,只靠编制不齐、军械不齐、军马不齐的六个护卫镇守,有没有安全隐患?”
“你还要和火真带两卫兵马西征,那兵从哪来?马从哪里来?军械从哪里来?银子从哪里来?”
见辽王连续发火,又句句在理,戚祥和火真这几个最先在后面拱火的家伙都不由怂了。
戚祥先说道:
“威远侯,还是算了吧。辽王殿下说的都是实情,辽东最新的火炮不是给了张参谋长南下,就是给了新王西征。我这个炮兵指挥,也只有十门新炮作训练用。其他各卫只有亲军营才装备了几门旧式迫击炮。金州湾乃海防要地,炮台早建好了,上面的大炮还没有配齐。”
“再说,炮兵培养时期长,又要会开方问径,又要会弹道测距,还要会几何射界,没有三年,是培养不出来一个合格的炮长的。”
火真接着说道:“辽王前前后后给西域输送了将近两万匹战马,辽东倒没剩下多少,我那安东中护卫的几个骑兵营都只有一匹战马,根本出不了远门。”
俞靖也说道:“广宁中护卫刚刚远征归来,元气还没有恢复,沈阳中护卫主力至今孤悬海外,没有消息。广宁左、右两个护卫镇守数千里,兵力不敢乱动。”
大家都在给朱大能找台阶下,希望他就坡下驴,赶紧给辽王认个错。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