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张信又跑来向朱植报告:“王爷,江南周庄的沈家二公子沈至也来了,他带了一批棉花到了广宁城。看来这沈家的商业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朱植说道:“好好接待吧。辽东把这么多油菜籽、皮革、参茸等物资源源不断送给他沈家商号,只要不是猪,都能看出辽东市场的潜力!”
他心里现在其实对沈家是有些不悦的。
沈家并没有按照约定,迅速进入辽东,开办商号。他们还不如一身土包子味的晋商嗅觉敏锐。也许他们还有什么顾虑,对辽东或者说是对他这个辽王没有信心。
实际上,沈家在帮助朝廷运送军粮的过程中,感觉朝廷这仗越打越大,所以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介入辽东时就迟疑了些。
直到下半年,大明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内地,辽东大批物资发回江南,沈家家主沈旺才决定派沈至亲自到广宁考察一番,看看这市场前景到底如何。
沈至来后发现,不到一年的光景,广宁城人口已达到十万人。沈庄按照后世的经验,忙着开发房地产和酒楼饭庄,销售各种盐茶贸易的活儿,都交给郭家的两位公子哥儿打理,没有沈家的份。
广宁城内的山西商人天生脑瓜子贼好使,已经把好一点的地段和铺面几乎都占完了,各项生意也占了七七八八。
沈家却是来晚了!
好在辽王交代王府大管家张信,把粮油、皮货和参茸土特产这几项生意留给沈家去做。
沈至到的时候,正是辽东温度开始大幅下降的时候,好多官兵和移民都冻得瑟瑟发抖。
沈庄就对他这个便宜二哥说道:“现在辽东对棉衣、棉被和皮衣的需求大得很,这又是一个商机。你就带这么点棉花,也不够啊?”
沈至问道:“我听说辽王府不也开了个织造局吗?”
沈庄答道:“屁的织造织局。就是朱大能三婶他们带了几个老妈子拿着几把破剪刀开的小作坊,效率极为低下,根本满足不了辽东的需要。”
沈至说道:“我也很想抓住这商机。可是现在,要人人没有,要机器机器没有,只有等明年再说吧……”
他现在没有信心在辽东继续呆下去了,最后把手中的物资交给沈庄处理,又拉了一船辽东特产返回江南去了。
沈至走后,辽王更是很着急。
他找到婉君催要机器,想马上建立新的织造局,扩大产能。
“你们那些机器研究的怎么样了?”
“什么机器?”
“就是当初我给蒯氏兄弟画的水力纺纱车、水力织布机和手摇式缝纫机三个机器图纸,准备发展纺织业的。”
“你这几张破图也只能在外人面前装神弄鬼,既没有内部结构图,又不像枪械那样,好歹还有个玩具模型样品可以参考,你让我们怎么研制?”
“所以,我找你完善啊。”
“找我也没有用。大半年来,不是支持你打仗,就是支持你种田,谁有时间研究这些玩意?”
“冬天马上要到了,现在有了一船棉花,却没有机器纺纱织布缝衣,你让辽东军民怎么过冬?”
“前几天,你不是还我们先集中力量,改进锅炉,生产取暖设备么?蒯富那也就这么点人,生产了这,就生产不了那。”
“好好好!你们还是加快生产取暖设施吧,我让刀枪局把打制倭刀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帮你们造水管。”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辽王真是有些慌了。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广宁迎来了第一场真正的大雪,气温骤降,大辽河开始封冻,好在取暖工程的推进还是卓有成效。
蒯富生产的取暖锅炉不是很完美,暖气管也很有限,但还是能凑合着优先保证三百来幢专家房的供暖。
蒯富的成就来源于辽东工匠又新增了一批生力军。
上次辽王带领明军东进金州、西上辽河、北上长春,还是从俘虏中陆陆续续找出三十多个工匠,大多是帮助蒙古人打造兵器的回回人。辽王班师后把他们也交给了蒯富管理。
蒯富对他们培训考察一番后就放到了刀剑局,然后又把刀剑局的部分工匠解放出来,专门生产供暖管道。
张信又提前组织百姓大规模建造取暖土炕。
后世的“火盆土炕烤爷太”虽然有一定保暖效果,但是由于土炕烧的都是庄稼秸秆之类,不耐烧,天还没亮,孩子都冻得哇哇真哭,尿床的也不在少数,整得一家人都没办法睡。
所以,辽王府又承诺,一家免费提供一千斤煤,至少能确保秋收之前来的七成移民能够在室内取暖。辽东现在别的不多,就是煤多,俘虏多,煤管够。
没有条件建土炕的,就自己投亲靠友,找老乡,相互挤一挤,再整个火盆,也能凑和一冬。
至于军营士兵们,大多是年少气盛的少年,辽王送了他们一个歇后语过冬:大冬天睡凉炕,全凭火力旺。
朱植现在只能尽可能改善入冬取暖条件,优先让这些好不容易在广宁府安顿下来的工匠和移民们凉了心,走了人。至于军队,只能是忍耐。
辽东都司指挥使吴高和部分重伤员自红崖子受伤后,比较怕冷,此时请求回应天继续疗养。王府也有部分工匠、官兵及家眷提出省亲请求。
辽王也不再坚持全部人员在辽东越冬,让水师派出船只将富余人员分别送往应天或山东。
随着大地封冻,辽东慢慢停止了挖运河,也减少了挖煤活动。女真头领勃罗哥在工地上隔三差五地怂恿无所事事的数千蒙古和女真俘虏闹事。
刚好朝廷任命杨文为平蛮将军,率盖州卫南下广西,平息当地土司叛乱。
辽王又想起郭骥到波斯买马至今未归,干脆让吴杰率部分水师押送三千喜欢炸刺的俘虏随杨文大军南下效力,顺便到安南沿海打探郭骥的消息,必要时从广东水师借几艘战船到南洋一带接应郭骥。
这样又减少部分人员在辽东过冬的压力。
没想到,这个勃罗哥走到哪都不是省油的灯,到了广西后再次反叛,一路杀到湖南才被吴高带兵镇压下去。这是后话。
辽东还有一些秋收以后从内地来的移民,实际上是难民,大多住在临时窝棚里,只知道辽东的好,却没见识过辽东冬天的寒冷,不愿意回原籍。
辽王就让张信一户给予两百斤粮食后,予以劝返。
当挖河工用的三万山东新兵,辽王让张石挑了一万年轻力壮点的,补充各卫,剩下的两万人,一人给予一百斤粮食由辽海水师先送回山东登州、莱州、日照等地,约好来年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再到原来的港口集合登船,前往辽东。
辽王的指示很明确,不能让一个百姓在辽东冻死。
辽海水师船只在完成上述运输任务后就暂驻在山东日照也就是原安东卫的旧军营里过冬。
处理完人的事儿,李喜旺又向他反映牛的事情,耕牛也不能冻死啊?
好在辽东以前修了不少临时木棚,现在稻草还不少。木棚上面多盖点稻草,地上再多铺点稻草,应该能凑合过一冬。
但实际上,辽王和他的团队还是大意了,内地耕牛不太适应这里的寒冷,后来冻死不少。
中原政权和农耕文明迟迟不能在辽东扎下根,也是有历史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