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韬推着王源的后背，眼眶红红的道：“走吧，祖父知道，还用你叮嘱？保重好自己就行。”
王源边被推着走边道：“不要反抗，太上皇应该是病的重了，有些不合适的决定，咱们忍忍啊，等着孙儿回来给你主持公道，您和爹千万保重啊！”
王一韬止住了脚步，望着一步三回头的王源死死撑着不眨眼，就怕浑浊的老泪藏不住要滚落。
“吸，吸吸。”
王一韬转头，看到身后不远正吸着鼻子的王昌明，老脸一变，赶紧喊道：“柱子柱子，赶紧，将你家老爷带出去，走后门。”
说着一把掏出银票塞在了王昌明的怀里：“快走！人质，有老夫一人足矣。”
王昌明还没从儿子离开的离别之痛里反应过来，就被老父亲拉扯着往外走，嘴里还喊着：“父亲、父亲，你这是要作甚？要赶我出去？”
王一韬顾不上理睬他，对着几步走回来的柱子道：“快，背上你家老爷追上少爷，不然你们出不了城！”
柱子一脸懵，可常年练就的执行命令那是一下都不带拖拉的，一弯身，一把就把文弱的王昌明背在了后背上，健步如飞地往后院跑。
王昌明喊了一半的话就看到老父亲头也不回地往前院去了：“柱子，咱们什么都没带。”
柱子：“没事，老太爷给您银票了。”
王昌明：“还去西山啊？”
柱子道：“先出城吧。得快点，不然追不上少爷了。”
前院，宣旨的内侍带着大内侍卫龙行虎步而来，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尚书府的大门被敲的哐哐响。
老管家专门等了等，拖延了一下，就看到大内侍卫已经将门给踢开了。
老管家大声迎了上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这里可是尚书府！”
大内侍卫目不斜视，露出了中间一身深蓝色内侍服侍的传旨太监，太监左右看了一眼道：
“尚书府好大的架子，圣旨来了，还不快快恭迎？”
老管家立刻收敛气势，陪笑道：“原来是天使驾到，请这边来，老太爷正在正厅给老爷庆贺呢，您来的正巧。”
内侍傲慢地看了眼变了脸色的老管家，一马当先往正厅而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正厅门口站着的王一韬，一身正二品大员才能着身的紫色官袍被风微微卷起了衣角。
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沉，侧着身子道：“公公请进，先喝杯清茶解渴，待我备香案。”
内侍看了眼王一韬，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道：“那可快着点，陛下等着回复呢。”
王一韬应是，赶紧交给老管家准备，自己也回卧室沐浴更衣。
一盏茶后，王一韬湿着头发再次来到正厅时，传旨内侍突然变了脸道：“王尚书，你大胆！你府上的主子呢？还不赶紧都叫来？！”
王一韬一脸呆愣道：“公公何出此言啊？本官府上自来就只有本官一人。
老妻早年就去世了，儿子也不在府上居住，他闲云野鹤的，今日考完直接就走了。
说为了考试，把一身的才气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赶紧要出去采风补补。本官想拦可没拦住啊，你说本官都一把年纪了，想和儿子吃顿饭咋就这么难？”
内侍一脸不耐烦：“谁与你说的你的儿子了？你孙子呢？就是王源王大人！”
王一韬笑着道：“你说王源啊，那孩子随了他爹，都是野性子。好在年轻，一场春闱考完好像啥事也没有，就喝了口水就说要去游历，去哪里又不说，只说走到哪就看到哪。”
内侍眉头挽成了疙瘩，急忙道：“你就不拦着？”
王一韬诧异道：“拦？为什么要拦？孩子肯定是要中榜的，也就两个月的闲时间，那必须给他自由啊。”
内侍觉的自己的脑回路和王一韬就不在同一个线上，直接开口问：“王源王大人走了多久了？”
王一韬看看天色，道：“申时末考完，现在戌时末了，走了约莫也有一个时辰了。公公是要找他？
那不如去威远侯府试试看，我那孙儿在威远侯府住的时间长，要出门游历说不准还要带些书籍什么的，或许此时还在威远侯府。”
内侍一听也有理，甩着袖子立刻大步走了，王一韬在后面大喊着留人：“公公，你还没宣旨呢！”
说完，已经见不到健步如飞的传旨一行人了。
王一韬的笑脸立刻阴沉下来，望望天，暗沉沉的，不知道今夜有没有星光。
内侍跑了一圈，直到城门关闭，才急急忙忙地返回皇宫，还没到坤宁宫正好遇上小皇帝来给太上皇请安，心虚地立刻就跪下请罪。
小皇帝本没有看到他，这一跪，小皇帝的心就是一跳。
一问，传旨内侍不说。
二问，还是不说。
小皇帝冷冷一笑：“鹰眼！”
一阵风刮过，内侍藏在袖子里的圣旨已经到了小皇帝手中。
小皇帝抖着手打开圣旨，不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印章，刺的小皇帝双眼通红，一双小手死死抓着圣旨，揉碎前交给了小喜子：“藏好。”
小喜子抖着手藏入衣袍，刚走过，传旨内侍已经捂着脖子倒下了。
小皇帝前进的步子变得沉重，父皇越来越糊涂了，这个时候传旨让师傅进宫，侍疾？
难不成是想要师傅无声无息地死在宫里，就为了莫须有的功高震主？
小皇帝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幕，荒谬！
好笑！
何其荒谬？何其好笑？！
师傅会功高盖主自己这个小皇帝？
师傅的权利最大时想做的是尽快科举取士，是放权给六部九卿，是任何人不要拿日常杂务去搅扰他的清净，甚至为了清净，愿意请皇祖母出山，重新理政。
父皇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皇帝的脑子里怎么都想不明白父皇的举措是糊涂了，还是真心想要杀了王源？
他的脑子里没有皇权思想的清洗，还是一个充满了理想和正义的孩童。
只是他也不敢去问父皇，他怕自己控制不好表情和语气，气到父皇，再也见不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