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短短一夜间,一首突如其来的童谣于摩和国内彻底传来。
东风起,百国乱,三千动荡显天威。
昔年大凶犹尚在,不见当年持刀人。
哪家儿郎哪家汉,杀临天下俱森森
几度春来几度秋,再现世间,天幽幽。
不知因何起,不知何人传,可就是这么一首没头没尾的童谣却尽入世人耳。
原本并不足以为奇,而恰巧不巧却刚刚出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这个西陆动荡,诸国纷乱的节骨眼上。
纵战端未开,但就眼下时局来说,那场足以燃起焚天之火的举世大战仿佛随时都会打响。
很快,童谣自摩和国流出,一度传遍西陆诸国,乃至天下百国之列。
有人默默,有人费解,对于那谣中的哪家儿郎所指何人,或许,在一些人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
西云大都,王宫后园,某处廊间
辛格一语未发,只是双手背负,静静看着廊外园景。无人知道这袭王袍身影在此站了多久,恍惚间,他好像老了许多岁,原本那还算挺拔的身姿在此刻也佝偻了些许。
忽然,自后方一阵脚步声传来,辛格这才转过了身。看着来者,他有些不自然的扯出几道笑容“哥哥来了”
梵天面色复杂,无言,只是轻叹了口郁气。
“那首谣,哥哥也曾耳闻了吧?”辛格笑着问道。
梵天依旧无言,只是点了点头。
“东风起,百国乱,三千动荡显天威,昔年大凶犹尚在,不见当年持刀人。哪家儿郎哪家汉,杀临天下,俱森森,几度春来几度秋,再现世间,天幽幽……”
辛格默默念了遍那首传遍西陆的童谣,笑了笑“当真,是首好谣啊”
他靠着廊柱坐了下去,有些有气无力道“我,真的做错了么?”
“没有”
这次,梵天果断出声。
辛格愣愣抬头,有些意外,更有些不解,可最终,半句话也没能说出。
梵天拍了拍前者肩膀,他坐在辛格旁边,脸上罕见挂上了抹轻松“你是君王,是我西云的君王。如若我是你,当初那个选择,我同样会做”
“这个结果,我不曾有过意外,相信,你也早已料到”
“话说回来,这一仗早晚都要打。大月的野心,世人皆知。可哪有如何,战端未开,大局未定,谁人敢说,我西云这便输了?”
说到这里,梵天提上一口气,原本随和的面容渐渐冷厉下来“什么东陆联军,北陆联军,不过是跟在东月人屁股后头,狐假虎威罢了。虫,终究是虫,得了道,成了仙,也依旧是虫!”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什么百国合纵,什么三陆讨西,一旦东月人的军队于我西陆受阻,那些虫子,顷刻间土崩瓦解!”
沉声落下,辛格复杂万千。
他看着那张渐入古稀的枯脸,不觉间,那张枯脸逐渐变得年轻,变得凌厉。
曾几何时,他第一次披上战甲,拿起战刀,那个身影就如现在这般,对着他说:别怕,上了战场就只管往前冲,有刀剑,哥替你挡,有弩箭,哥替你挨。
渐渐得,他收回思绪,强行扯上笑容“哥哥,咱们,真的能赢吗?”
其实他知道,这场仗恐怕早已有定数。梵天所言,不过是为了帮他稳固心境。
可他,却依旧问了出来,不是西云君王去问婆湿族长,只是一个弟弟,去问自己的哥哥。
“能”梵天点点头,笑着拍了拍那张已然枯老的脸“哥在,天,塌不了”
辛格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信,从来都信,这天下间任何一人说话他都可以不信,但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哪怕是他自己都不信,也信眼前人。
大世春秋,一梦万年。
古往今来,史书浩如烟海,父子相残,兄弟反目,所有人都在争,争那个位子,争那个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位子。
放眼历史长河,西云王室,亦或者说婆湿族内,光是亲人相杀,所流下的血便足以染红泗水河畔。可眼前这个人没有,不仅没有,反而一力推崇他坐上了如今这个位子。
如果说连这个人都信不过的话,那么他,至少在如今这个世上,再无人可信。
“听说,这次来的是墨百万那个最有出息的儿子”梵天缓缓站起身,眺望远方天际。
“不错”辛各稍微收拾了一下心绪,同时正了正面色
“据报,此人乃当世墨家二代嫡长子。昔年投军,大多活跃于北陆境内。
东月人皆言,若此子晚五年接过墨家主位,必将承袭那墨氏武王一位。虽说近年来此子不显山不露水,但往昔之神勇,可见一斑”
“墨,凌云...”梵天笑了笑,不由浮上几分回忆“当初,那小兔崽子还尿了我一身。不成想这数十年过去,昔日小娃,倒也成了气候”
“这近百年来,要说东月中兴,倒不如说是墨家中兴”辛格舒缓一口气,几分感慨,几分唏嘘。
任谁也不曾想到,那个都快要被历史遗忘的杀族,竟然在不到百年的时间里又一次中兴,站在了百国之巅。而这一切,也不过三代人的积累。
“我曾数次游历东月,其实只想搞懂一个问题”梵天面色沉稳,无悲无喜“可这大半辈子过去了,那个问题,却始终不曾有一个答案”
辛格不由皱眉“哥哥所指的是?”
梵天侧过身,说道“拓拔,墨氏,如此两家,究竟是如何维系那份平衡,以至自东月开国之初,这两家便从未不曾出现过问题。对于这个问题,你,不好奇么?”
自古以来,放眼任何一个国家,别说异姓为政,纵是血脉至亲也免不了猜忌,以至于最后无一不是刀兵相见。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多少年前的老话,可离奇就离奇在,明明一个姓拓拔,一个姓墨,明明那座山头乃天下间一等一的山头。
而两虎却能相安无事,甚至互帮互助,永无异心。此间离奇,说是天下间最大的离奇,好像也不足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