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兄十几个,原本那位子就是老大的,谁也没得说,可老大死得早,让这位子又空了出来。
剩下的那帮白痴中,也就老二和小启成的了事,但老二败就败在太听话,空有头脑,却甘愿被她人所制,被一个外姓毒妇硬生生是调教成了好儿子的角色。
将来那位子一旦被老二坐了,我大月朝上上下下,必将被那毒妇所把控!
左右看去,也就剩下了小启,虽说年纪轻了些,心思纯了些,但再过几年,未必不是一位好储君,好帝王!
可我怕,我怕现如今的小启还不是那毒妇的对手,所以剩下的事,我,来替他摆平!”
吼声振聋发聩,响彻太和殿内外,直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拓拔武方才的威势已然不在,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垂暮老人般瘫坐在龙阶之上。
他看着前者,看着那张近乎疯狂的脸,有些嘶哑道“为何宁愿寻死,也不愿再去争”
“因为,我不像父皇一样自负”拓拔柏笑了笑,他随意走到附近案前,拎起酒壶便仰头畅饮。直至整整一壶酒倒了个干干净净,他一把将空壶丢了出去。
“父皇啊父皇,您这一辈子,太自负,自负到天下万民,亿万苍生您都不放在眼里!您以为,您能掌控所有,甚至为了那一份狗屁体面,便连将来那可能令我大月朝就此覆灭的祸根都不放在眼里”
“但我不一样,从小,我便要将事情做好,做到任何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做到任何时候也不会有半点隐患。
幼时,先生布置的功课,哪怕纸面不小心溅了一点墨,我都要将那页撕掉,重新去写。为的,就是不想让父皇听那些先生们聒噪,不想让父皇看我的眼神,闪过失望”
说到这里,拓拔柏明显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可他却好像极为享受现在,享受那个身影能安安静静听着他说,哪怕是废话也不会打断的机会。
不顾众多惊慌目光,他宛若闲庭信步般在大殿内转了整整一圈,最后又重新回到了殿中央,那个最开始的地方。
看着瘫坐在龙阶上的拓拔武,他索性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父皇,我还记得小时候您把我架在脖子上,跑啊,迎着风跑啊,喊啊。
说起来,我比小启他们要幸福许多,至少我感受过父爱,真正的父爱。可随着弟弟妹妹越来越多,您的那份父爱便好像再也找不到。
可能是儿女太多的缘故吧,一人分上一点,也就将您那份父爱分了个干干净净,每个人的那一份都太少了,甚至感受不到”
他就这般喋喋不休的说着,似是自语,似是回忆,整个大殿内安静的可怕,除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
从小说到大,从今朝说到往昔,他有说不完的话,对父亲说的话。说着说着,不觉间,一双脚出现在了眼前。
拓拔柏愣愣抬头,直至看到那张脸时,他滚了滚喉咙,再也说不出来半句。
“现在,带着你的人回去,朕就当今天看了场热闹。明天的太阳,不会变”拓拔武平静说道,那只想要摸向前者脑袋的手,最终没有伸出去。
拓拔柏笑了笑,他起身摇了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父皇,这是我六岁时您教我的道理”
言罢,他越过拓拔武,目光也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下来“不退者,杀”
一声断喝,数百山纹甲士纷纷上前,直逼前方人群。
数十金甲侍卫相继一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喊了声护卫陛下,在场数十金甲侍卫随即脱离人群,快速奔向拓拔武左右。
眼见如此,在场各宫嫔妃,皇子皇女纷纷四散而逃。不过眨眼间,原地便只剩下北素雪,拓拔钧两人。
“老二,你想求死么?”
“拓拔柏!”拓拔钧满眼怒火。
“放心,我不杀你。你这条命,还有些用处”说话间,拓拔柏从一旁甲士腰间抽出战刀,顺手便挽了个刀花“想知道,你还有什么用么?”
拓拔钧死死盯着前者,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可我,偏偏不告诉你”拓拔柏玩味一笑,随即刀锋一转,直指北素雪“将这毒妇,给我拉过来!”
拓拔钧当即护在北素雪身前,激动嘶吼“谁敢动我母后!谁敢!!”
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北素雪异常冷静,她主动越过拓拔钧,径直走向拓拔柏面前“死前,我想知道,连姜兰都是你的暗桩,按理说,你有很多机会杀我。为何,今日要以命换命”
拓拔柏倒也不急,他点了点头“倒是个好问题,那今夜,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言罢,他双臂张开,仰头高喝“因为,我要让天下人看见,外戚,乱不了我大月!一个外姓妇人,更当不了我大月的家!”
“今日,我纵死,若将来还有你这等毒妇,我拓拔家的儿郎,便还会有人站出来!这天下,永远,是拓拔,墨氏的天下!大月万年!拓拔万年!!”
所有人都在看着大殿中央那个近乎疯癫的身影,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今日若再进一步,大月天下,于前者而言不过唾手可得。无人理解,亦无人懂,明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前者却从未想过再进一步。
放眼历史长河,弑父夺位者不是没有,于整个天下相较,弑父的名头好似也并没有多重要。
但前者,偏偏就选了这么一条看似幼稚到极致的路,纵天下在手,亦不屑而顾。
北素雪失笑抖肩,仿佛看见了一个天下间最大的蠢货。
突然,她一把抽出附近甲士的配刀,果断搭于脖颈之上“本宫的命,还容不得你来杀!”
噗呲!
血线应声溅出,随着血刀掉落地面,北素雪深深看了眼拓拔柏,最终,轰然倒地。
“母后!母后!!”拓拔钧疯狂冲上前,一把将北素雪搂在怀中,可不论如何摇晃也无济于事。
“死得,还真快”拓拔柏随意将刀丢了下去,只是轻瞥了眼那具尸体便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