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光誉好似一下子有了新的人生想法，权势已经无法成为他的俗气追求，不管是心里真这么想还是为了让君臣关系有善始善终，起码在之后的时间里他都是如此。
朝堂之上像是一个沉默的吉祥物，每次上朝只差直接闭上眼睛宣告他志不在此，演到同僚对他此等行为十分不屑。
可惜，谁叫他是个“莽夫”，平日里还真没点不良嗜好，想要参一本都找不到地方。
总不能参他儿子又约架吧？
更何况他儿子也滑不溜秋的，约架还十分有规矩，打之前像模像样地弄了个“军令状”，被人抓住小辫子一个个被打板子后活蹦乱跳地叫嚣，说他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养废武将，文官一家独大。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一个个对上皇上不信任、失望的眼神，自此都不再管这群莽夫的儿子。
明面上的理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内里的缘故是一直在朝堂当吉祥物的虞光誉第二天就开始发力，他也直接冲着一群文官的儿子发力，一个个读书不上进、吃喝玩乐、小小年纪好女色……
说出来的罪名要说多严重不至于，但名声却是一下子没了。
一群人怒气冲冲地看着证据齐全的纸，再看看虞光誉脸上毫不遮掩的嘲讽和看不起，一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当众羞辱。
“我儿再如何品行都无可指责的地方，练武更是一心想要皇上效力，比不得诸位大人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见识不凡，想必也是诸位同僚言传身教。”
一番话阴阳怪气得叫人无地自容。
上首的宸元帝嘴角一抽，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但又立刻收拾好情绪，配合演好这出戏。
他装作发怒，“你们把朝堂当什么呢？一个个都多大年纪了？还做这些小动作？”
“有时间的话，管好自己家再管别人。”
像是把一群人都骂了一遍，但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心中的偏向。
当天下朝，一座座府邸上难得默契地响起一片哀嚎，一群半大小子被丢了脸的爹摁在长椅上抽，只有虞却北幸福地和家里人讲述在学堂遇到对手的兴奋。
人比人气死人。
虞光誉表现得不重权势，但官位和爵位摆在那，加上圣心犹在，没有人敢小觑他。
宸元帝的年纪渐长，皇帝的毛病也逐渐加重，疑心病更是重中之重。
但或许是虞光誉十几年表现得一如既往，他反倒是对他另眼相看。
不少想要对虞光誉下手的政敌都被气得吐血，只差抱着宸元帝的腿嚎叫。
皇上，你别被虞光誉这个装模作样的欺骗了，面上装得干干净净，内里其实一肚子坏水，还非得标榜自己无暇，实在是太狗了！
若是宸元帝愿意听他们的措辞，也不会把他们气得吐血。
这边还在努力想要离间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那边宸元帝已经微服出宫去找悠然自在的虞光誉钓鱼。
穗穗已经是20岁的老马了，按照一般马儿的寿命，她真正养老的日子才到，但因为有个好将军崽，比别人早早找到方向，少走了十几年的方向，幸福的养老生活已经持续了十几年，甚至已经把前辈送走了。
去年，墨染寿终正寝地离世，穗穗也是在那时候意识到生命的流逝，虞光誉发现他向来放飞的马儿开始黏他了。
宸元帝来找他钓鱼，穗穗就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园林专门设计的绿植，旁人自然不敢阻止，在国公府伺候的老人可是知晓这匹马儿在府中的地位。
宸元帝坐在竹椅上，再看看旁边十几年过去，和同龄人相比年轻许多的虞光誉，叹气道：“你这些年倒是过得悠闲自在，我们都老了。”
虞光誉也不是真就纯粹和宸元帝钓鱼，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端得住。
“臣等都老了，皇上能者多劳，春秋依旧鼎盛。”
宸元帝失笑，“你也会说这些假模假样得话，难怪他们都说你内里一肚子坏水。”
虞光誉反驳道：“臣向来有话说话，又有人向您告状？他们不过是嫉妒皇上待臣恩重罢了。”
轻描淡写的将政敌说成幼稚的孩童嫉妒。
宸元帝随手将鱼竿放在旁边，往后微微靠躺，颇有一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不在乎和随心。
“我记得，你家小儿还没成婚？”
穗穗已经慢慢地迈了过来，听到这话瞬间提起一颗心，皇帝老头不会想要乱点鸳鸯谱吧？
虞光誉长大后志向不改，成婚的事情倒是被甩在脑后，一心在军营摸爬滚打，可别被皇帝老头随手坏了姻缘。
穗穗已经在思考把将军崽撞到池塘里的可能性。
至于为什么不撞皇帝老头？
宸元帝掉下去怕是一家子都得消消乐，还是撞将军崽吧。
“皇上还记得小儿这等小事？”虞光誉淡定自若，“他从小到大憨吃憨睡，脑袋里那根筋还没开窍。不过男子嘛，什么时候娶亲都不为迟，操心完女儿的婚事就放任他去了。”
“说来都有些不好意思，臣操心女儿婚事时总觉得哪哪都不满意，还想着要不然干脆招个婿吧。最后选出来个亲家也放不下心，操心她在婆家过得好不好，操心她生孩子是否平安。儿女都是债啊。”
宸元帝很有共鸣，“确实，儿女都是债啊。”
穗穗佩服地望着将军崽，果然这些年的饭没白吃，嘴皮子和脑子都快。
看来，她那比较费崽的计划可以暂时搁置了。
道宸元帝这个年纪，正是儿子斗争最凶狠，父子关系最为紧张的时间段，宸元帝显然也对此很恼恨。
“你说，朕的那些儿子啊，你最看好谁？”
穗穗被呛到了，同时马蹄迈出去，准备助自家将军崽一臂之力。
这是什么死亡问题啊？
虞光誉却是不慌不忙，在这件事上，他的立场向来坚定，反正就是不掺和进皇子争斗当中，从龙之功给别人去挣吧。
“皇上，您知道的，臣向来只忠于您。”他说话一点都不含糊，表明自己的立场，“臣私下里和各位皇子都没交情，至于皇上所问的，最后的决定权都在皇上手上，臣相信皇上的眼光。”
没想到啊没想到，不愧是被一群朝臣誉为装傻充愣高手的虞光誉。
穗穗都佩服他的回答，反正在宸元帝面前，他永远都忠于宸元帝，皇子拉拢什么的，完全不放在眼里，还拍了宸元帝一下马屁。
果然，宸元帝很满意这个答案。
“若是朝堂上的大臣都像你这般就好了。”宸元帝感慨。
虞光誉不客气道：“皇上，最好还是不要像臣，若朝堂上都是如臣一般偷懒的臣子，那谁来帮您做事呢？”
“……”宸元帝一噎，“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说得都差不多了，该到穗穗出场的时间了。
她直接伸出个马脑袋到虞光誉身边的桌子上，灵活地卷起点心。
虞光誉倒是习惯了，宸元帝冷不丁瞧见一个马脑袋，身为皇帝的冷静让他依旧稳坐如山，看清楚后十分无语。
“你养的马也和你一样松散。”宸元帝直接下结论。
虞光誉欣慰地摸摸穗穗的脑袋，笑道：“多亏了皇上当初的割爱，破军像臣是好事。”
宸元帝瞧着凑到一块的两个脑袋，再看看一人一马脸上如出一辙的骄傲，对他刚刚的话好似都很满意，叫他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脸皮也同样厚。
等平安送走难缠的皇帝，穗穗叹了好大一声气。
外人眼里能私下和宸元帝相处那是莫大的荣幸，但伴君如伴虎，穗穗很能感同身受她将军崽的难处。
不人道的封建社会啊，哪怕是开了外挂的马都不能肆意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