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在万兽宗的书阁里阅览过地理志，关于晋乡这个国家，他只听过大名鼎鼎的“月神”之名。
其余风土人情有关的记载，他此刻竭力回忆，发现书里记载的也不甚详细。
“谁曾想晋乡和滇南仅仅隔了两三座大山，居然差距这般大。”
长孙璃眼中倒映大地上的黄土，高空的风儿急躁地将她长发全部扬往脑后。她毫不在意，好奇地四处张望，看看这书中记载都甚少的国家到底是个什么风貌。
阿泠带她跨越空间来此，正下方便是晋乡返程的使团，依靠「虚构」，也不必担心被使团发现踪迹，大摇大摆地就纵跃上天。
这片土地看上去有些荒凉，植被矮而稀疏，满眼望去皆是苍茫黄土。
“这是不是太荒凉了些？”
长孙璃咋舌，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贫瘠土地上诞生的国家能和滇南那样的庞然大物打上两年国战，她又转头问阿泠道：“你有没有感受到伪神的气息？”
阿泠摇了摇头，回道：“什么也没有。”
这让他有些奇怪，滇南地广，在那样宽阔的地方刀鬼都能靠着蕴种很轻松地找到了寄生者。作为“主神”来说，他对同类的感知能力应当是非常敏感且强力的。
但他现在还是什么也没感受到，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是错了，面具根本没有在晋乡，拿走神物的另有其人。
“但是什么人能够在一名神使的眼皮下将神物盗走，还能从对方手里逃脱？”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随即马上又自己摇头否决。
“不，如果是师父，裘万里应当不会认不出来才是。”
“除非...除非师父用了别的手段。”
“嗯...也可能是面具，但它是怎么做到的？”
长孙璃没有打扰他的自言自语，她知道阿泠时常这般陷入思考，他的三个灵魂经常会这般进行自我讨论。
她不讨厌这样的阿泠，因为阿泠如今在别人面前从不这样，免得招来旁人异样的目光。只有在她面前，阿泠才会展露真正的自我，这是极度信任她的表现，她甚至会因此而窃喜。
“面具手里有「岁月」和「空间」——暂时这么称呼这条天道吧，依靠这两条天道，付出极大的代价也不是不能让裘万里束手无策...”
这便是他猜测真凶是伪神的原因，兴许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但关键是蕴种全开的刀鬼什么也没感受到。
“话说回来，我还没试过用蕴种主动呼唤其他的伪神，要不试试？”刀鬼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他现今只是略微摸索蕴种的部分用法，比如主动感知其他蕴种的存在。
长孙璃闻此言，便不得不出口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不行，你毕竟对蕴种还不熟稔，更何况我还在你身边，要是唤来几个主神，万一露馅了该如何是好？”
在仇蛊部的小村落里，赶来的两个主神似乎并未细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若是阿泠主动呼唤那便不一样了。
他毕竟是厌恶伪神的，心里根本不把自己当做他们的一员，对蕴种更是算不得熟悉，时间一长，长孙璃怕难免他露馅。
阿泠沉吟片刻，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刀鬼曾言，他身上的蕴种，包括至今他见过的所有蕴种，都是同源同息。这种感觉就像是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存在一个巨大的蕴种，他见过的那些都是从其中分离出来的，就像三魂之间的关系一般，同源同息亦同根。
这便是他能感受到其他蕴种的根本原因，实际上和三魂之间灵魂互通相差无几，说不定真的存在一个“主蕴种”，他和其他面具的意识短暂互通，就是去到了“主蕴种”的“魂海”。
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主动前去有些危险，就像长孙璃说的，一旦暴露让他们发现自己就是阿泠，是北桦暗地里的掌控者“仙”，是一名受千人信仰的“神灵”，未免太过危险。
这些身份并不是彰显他多么强大，反而代表他绝对不能轻易死去，他的存在关乎驭魂宗——如今的“仙土”几千人的性命。
“暂且耐心些吧，先跟着使团的马车走。”
在这晋乡境内独自乱晃也不是个事儿，阿泠暂且这么决定，他们便飞低了些，慢慢在空中跟着马车，正好也省些灵蕴。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被卷入一片扬起的风沙，阿泠二人只是抬手挡了挡风沙的功夫，前方忽然出现一座城镇。
对，是“忽然”。
“我眼花了？”
长孙璃揉了揉眼，这片高原上广阔无边，一眼望到地平线，只是一阵风沙的功夫，怎得忽然现了一座城出来？
事实上以长孙璃“龙种”的肉身，那阵风沙都不需要去挡，那般眼力岂是沙尘能够遮蔽视线的。
可这座城就是“凭空出现”的，她不得不想，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海市蜃楼？
“难怪地理志上未曾记载晋乡风土人情，一座边境小镇，居然这般神隐。”
两人咋舌，这想必是某种术法或阵法的作用，猜测许是滇南曾经打到过这里来，晋乡方面不得不用了些手段隐蔽了城镇。
阿泠和长孙璃依然是以「虚构」隐去了自身，宏伟天道之力让他们此刻在他人眼中就是不存在之物。
随马车入城之后，二人又彻底傻了眼，方才看外边，城镇规模明明不大，看上去就是一个边境小镇，谁曾想入目之景居然颇有韵味：
琉璃宫阙的飞檐垂落月华凝成的璎珞，檐角悬挂的青铜铎在风中寂然无声。青玉阶旁悬浮的银铃缀着秘纹流苏，唯有被神灵眷顾者经过时才会泛起涟漪般的清鸣。
阿泠转头，看向绣着弦月暗纹的檀木廊柱，柱面浮凸的百鸟图栩栩如生，正在舒展翎羽，隐约间，他甚至都听到了它们吐出不同音阶的鸾鸣。
“这...这是他们的都城？”
没有想象中的烟火气，甚至连一个市集都不曾有，青石整齐铺就的街道上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行人，也只是低头不语自顾自行走，并没有互相交谈。
说是城镇，这里更像是一整座“皇宫”，阿泠越看这里越觉得像是甫来皇城里人皇居住的那座庞大宫殿。
跟着马车又走了许久，他二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和外边那片黄土高原都不像是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
阁楼宫阙恢弘，也很安静，安静到他二人都开始觉得有些压抑。
这般精致又富有极其浓厚底蕴的宫城，居然只回荡着马车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
阿泠风景还没看够，灵魂深处忽然感受到了刀鬼的惊讶。
“蕴种！这里有面具！”刀鬼惊呼道。
可那种感觉仅仅只存在了一瞬间便逝去，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运转蕴种，都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娘的，错觉？还是这玩意儿出问题了？”
刀鬼在魂树空间化作了面具形态，却依然再也感知不到那股气息。
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晋乡境内的确是有伪神存在，有那一瞬间的感受其实就足够说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接下来就看如何才能把它们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