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的秋夜之中,高墙内,岑思卿孤身被囚在审讯室内。四周的冰块伴着秋凉,释放出阵阵的寒气。
岑思卿依坐在屋子另一端的墙角处,试图远离那些巨大的冰块。然而,四溢的寒气已经充满了整间屋子,令他如同身处冰窖之中。他无处可逃,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而浅弱。
原本,被笞杖击打过后的背部还在隐隐作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岑思卿的身体因寒冷而变得麻木起来,渐渐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他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四肢也失去了温度。
终于,勉强支撑了一日,此时岑思卿依偎着墙角,慢慢被冰冷的寒意所吞噬,终于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西陵云烨再次来到审讯室。一打开门,他的脚便不经意踩到了被摆在地上的饭食,盛满水的碗也被踢翻,清水溅了一地。这突如其来的寒气让他打了一个冷颤,随后目光落在蜷缩在墙角的岑思卿身上。
冰冷的空气中,岑思卿身躯微颤,双目紧闭,苍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西陵云烨转身朝着门外的阳光一瞥,冷漠地命人将岑思卿从屋内抬到了院中。
西陵云烨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岑思卿,见其呼吸微弱而不规律,命令道:“去,烧一些热水,一会儿给晏王殿下暖暖身子。”
一旁的梁相文见到岑思卿如此,心中不由得感到后怕。若是岑思卿真的出了事,责任最终还是会落到他身上。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西陵云烨的身旁,试探性地建议道:“御史大人,晏王殿下冻得不轻,不如让卑职去取些棉被来,为他暖暖身子,可好?”
西陵云烨斜眼瞥了一眼梁相文,心中对他的来历略有了解。梁相文是从前都察院御史梁世东的亲侄子,而梁世东之所以被罢免,也是因为岑思卿牵涉其中的六皇子一案,这一点西陵云烨心知肚明。他鄙夷地笑了一声,不屑地回答道:“随便你吧。”
梁相文得到了西陵云烨的首肯,立即从屋内抱来了一床棉被,将岑思卿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又拿来了一杯热茶,也顺势喂岑思卿喝了下去。
终于,岑思卿冰冷的身体逐渐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守在自己身旁的梁相文,然后又望见了远处阴沉着脸的西陵云烨。
见岑思卿醒来,西陵云烨故意问道:“晏王殿下,昨日睡得可好?不知今日,晏王殿下是否打算招认了?”
岑思卿的视线迎上了西陵云烨冷酷的目光,刚想说话,却随即感受到喉咙内干涩无比,让他无法发出声音。他忍不住地咳嗽,但每一次咳嗽都带来一阵深邃的刺痛,如同刀子一般刺向他的胸膛。
随着咳嗽的加剧,岑思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肺部熊熊燃烧。他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额角的青筋也渐渐突显出来。
梁相文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岑思卿的后背,试图帮助其顺畅呼吸。然而,即使如此,岑思卿的咳嗽依然不见减轻,痛苦的表情在他脸上清晰可见。
这时,一旁的一个高墙军来向西陵云烨禀报:“御史大人,水烧好了。” 西陵云烨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在岑思卿身上,下令道:“把烧好的水都拎到这里来。”
几名高墙军听命,将几壶滚烫的热水拎到了院中。西陵云烨目光扫过那些不时被热气顶开的壶盖,又命人提来了几个水桶。
梁相文见西陵云烨命人将刚烧开的水倒入了水桶之中,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他忍不住走上前,提醒道:“御史大人,这水,还烫着呢。”
西陵云烨听到梁相文的提醒,眉头微微一皱,不耐烦地回答道:“也不是给你用的,你怕什么?”
“这要是给卑职的,卑职也就受了。”梁相文赶紧上前,谨慎地继续劝阻:“可晏王殿下乃是千金之躯,若是被这滚烫的热水淋了,怕是受不住。若是出了什么事,卑职这边也不好交代。”说完,赔笑地看着西陵云烨。
西陵云烨哼笑一声,嫌弃地一脚将梁相文踹开,厌烦地说道:“那你还不去打点凉水来?”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
梁相文闻言,连忙领命,带着几人来到院中的水井边,开始打凉水。然后,将打好的井水倒入了有热水的水桶之中。
西陵云烨看着梁相文已将几个水桶依次灌满,他起身,弯腰用手试了试水桶中的水温。发现水温适中,西陵云烨心生郁闷,揶揄梁相文道:“你还真是个大孝子啊。”
梁相文不敢回嘴,只得尴尬地傻笑着,搪塞过去。
梁相文心里清楚,西陵云烨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虐待岑思卿,皆是因为他知道皇室入了高墙便如同庶人,想要离开难如登天。但梁相文也听说过岑思卿从前的种种事迹,他感觉的到岑思卿与其他来这里的人不同,所以还不敢轻易怠慢。
西陵云烨也不打算与梁相文浪费时间争执,于是,他命人将岑思卿身上的棉被拿走,然后又将准备好的几桶水,开始一桶一桶的往岑思卿的身上淋去。
阳光下,岑思卿弓着背,跪在地上,热水顺着他的肌肤流淌,渐渐将他冻僵的身体唤醒,一缕缕白色的热气从他的皮肤上升腾而起,犹如暖暖的氤氲笼罩着他的周身。
热水的温度和柔和的触感渐渐渗透到岑思卿的身体,让他感到了一阵舒缓。疼痛感似乎也有了些许减轻,让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顺畅,不再像之前那般困难。
西陵云烨见到岑思卿缓了过来,便再次问道:“晏王殿下,这热水澡也洗了,你还不打算招认吗?”
然而,岑思卿只是继续轻声咳嗽,闭着双眼没有理会。
西陵云烨见状,冷冷地扫了岑思卿一眼,然后转身喊来了随行的侍卫:“既然晏王殿下今日不打算说,那就先请回审讯室休息吧。明日,本官再来。”
侍卫们立即上前,将岑思卿扶了起来。
岑思卿只能任由着侍卫将他又送回了冰冷的审讯室。此时,他的身体依然虚弱无力,仿佛一捆稻草般被人拖拽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房门一关,岑思卿只能感觉到冰冷的墙壁在自己身后,其余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真实。门外传来梁相文为岑思卿求情的声音,但很快,这个声音也被岑思卿的咳嗽声盖了过去。
热水的温度还未完全消散,而冰冷的寒气却开始侵袭着岑思卿的全身,让他的身体处于一种极度的不适之中。
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身体中仅存的那股温暖也被冰冷所取代,岑思卿感觉仿佛被一团冰块包裹着,再次陷入了极度的寒冷之中。
岑思卿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但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摆脱喉咙中的干涩感和肺部的灼烧感。他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试图寻找一丝丝温暖,但审讯室内除了冰冷和寒意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安慰的存在。
终于,午饭时分,梁相文趁人不注意带着一床棉被进入到了审讯室。他表面上是为岑思卿送来了饭菜,实则悄悄将棉被摊开,轻柔地盖在了岑思卿身上。然而,此时岑思卿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肺部的旧疾再次复发,像一把冷冽的刀子,无情地折磨着他的身体,让他完全失去了意识,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梁相文心中焦急,他知道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岑思卿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他将岑思卿扶起靠在墙边,然后将窗户打开,让温暖的阳光洒进屋内,试图驱散一些寒气。
随后,梁相文又端来了门边的那碗他特意命人做的热汤面,汤多面少,他一勺一勺地仔细喂给岑思卿喝下。
喝完了那碗热腾腾的面汤,岑思卿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改善,逐渐显现出了一丝血色。梁相文见状,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他再次找来一些干净的衣袍,将岑思卿湿透了的衣服小心地换了下来。
可翌日一早,西陵云烨将咳嗽不止的岑思卿再次拖到院中时,他一眼便发现了异样。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他的目光瞥向屋内,又发现了一床棉被后立即怒火中烧。
没有多言,西陵云烨怒气冲冲地抬手给了梁相文一记响亮的耳光。梁相文被打得一愣,回过神来后他没有辩解,而是立即默默地跪倒在地上叩首赔罪。
西陵云烨目光阴冷地扫视着跪在地上的梁相文,心中的愤怒仍未消散。但他知道,把气撒在梁相文身上毫无意义。
于是,西陵云烨不解气地将跪在地上的梁相文一脚踹倒,然后指着院中的一口半人高的水缸,命令道:
“把这个水缸,给本官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