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奶!”八戒几乎是以一个被扎漏了的气球的力度一跃而起,一个拧身转头,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手牵着女童的清丽女子,身后跟着一只磨牙的赤色狮子,正是温娇与李贞英、火灵儿。
八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师奶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儿都没听见……”
“你们要分行李的时候来的。”火灵儿毫不犹豫地道,愤慨的直磨爪子,“我们玄奘还没死呢,你们就抢了他的东西分行李,还想等他死了之后继续在温娇这里讹好处。你们还是人吗?”
八戒顿时冷汗大冒,沙僧也讪讪起身,低头道:“师奶有所不知,大师兄遭了难,我们算定师父定不愿回唐,可没了大师兄,这经实在是取不得。我们一时糊涂才……是我们的不是,请师奶息怒。”
“息怒?我何怒之有?”温娇笑容真诚极了,“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是头回见人分行李,瞧着可是新鲜呢。你们继续分,分得好了,没准师奶一高兴,还能多赏你们些盘缠?”
二徒顿时汗如雨下。
温娇冷眼钉了他们两个一下。她素知比起偷奸耍滑的八戒,这沙僧也是个干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日子的。只是没想到,一旦料定取经事业要中道崩阻,这位“老实人”便与八戒一起果断要将这个小团队的剩余价值瓜分干净,浑然不管玄奘还活着,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肯装着说一声。
想当初玄奘一度就想靠这么两只“忠心耿耿”的活宝顶替悟空护他取经,想想也蛮可笑的。
她扫了眼玄奘,见他兀自闭着眼,面如金纸,还带着斑驳泪痕,竟是哭晕了过去,不觉又是好笑又是可怜他,当即给他渡了丝清凉的仙气:“玄奘,醒来!”
玄奘慢慢睁开眼,第一眼看见自家阿娘“慈祥”的面容,呆了呆,直着眼叫了一声:“阿娘,我那贤徒悟空死得好生凄惨也!”说罢,又是放声痛哭。
温娇见他大有再度哭抽过去的架势,忙道:“不许哭!”
玄奘的哭声戛然而止,因为止得太急,一个没忍住岔了气,还控制不住地打起嗝来。
温娇无语向天:“你且说清楚,大圣是怎么死的?”
玄奘边打嗝边哽咽:“悟空去探狮驼岭,一去不回。八戒探回来的消息,道是群妖都说他被关进了个什么瓶子里,已然化为脓血。”说到这里又是悲从心中来,哭了一嗓子,“我那苦命的徒儿哇!”
瓶子?莫非是阴阳二气瓶?
据说此瓶是大鹏的贴身宝贝,暗合七宝八卦、二十四气之理,内蓄阴阳二气之精,是以总要三十六个小妖去抬方才能够搬动,也是难得的宝贝。这一关于悟空而言确实艰难,要没有观音赐下的三根救命毫毛,真没准会折损在瓶中。
温娇心中一动,对玄奘道:“道听途说,未必是真。我这就去往狮驼岭走一遭,好赖给你带回来一只活大圣。你好歹是三个徒弟的师父,唐天子钦封的御弟,要去西天拜佛求经的高僧,拿出点气度来,别哭得一脸脓包相。”
玄奘抽抽噎噎的道:“孩儿记住了。”
火灵儿心疼道:“温娇,玄奘也是伤心狠了才会这样。你不要凶他嘛。玄奘,别理温娇,你姨在这里,谁都欺负不了你,想哭就接着哭,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玄奘被她这么一通安慰,顿时哭笑不得,一时竟连嗝都不打了。
温娇被火灵儿抢白得摇头而笑,朝着站在一边的李贞英一招手:“小贞英,过来。”
李贞英一直乖乖在旁啃仙果串的糖葫芦,闻言走过来,笑嘻嘻的说:“这就是玄奘哥哥么?果然是一表人才呢。”
就是哭声好响亮。
自然,作为一名小淑女,后者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玄奘骤逢大变心力交瘁,见阿娘突然变出来这么一个玉娃娃一般的小妹妹,一时懵懵然不知该如何称呼。
只一愣的功夫,便听八戒多嘴道:“这小仙子就是师奶跟小袁师公后生的女儿?真是俊。”又低声对沙僧说,“完了完了,听人说,人若生有后弟妹,纵是亲娘也后娘。咱们那位姓陈的前师公本来就不如现在的小袁师公得师奶的宠爱。如今师奶连新孩儿都有了,咱师父越发要成了没娘要的小白菜啦!”
李贞英乖巧的笑容裂了开去:“这位猪师兄,我听得见的。”
温娇凝眉道:“再口出谵语,我把你的嘴巴切了送火姐下酒。”
火灵儿抗议道:“太脏了,我才不吃。”
八戒一抖,忙把嘴筒子往领口里一塞。
温娇再不理他,拍拍李贞英的脑袋瓜,向玄奘道:“这小仙子是云楼宫托塔李天王的幼女、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之妹,此番随我下凡历练。你们暂且照顾好她,我往狮驼岭去去就回。”
玄奘方舒了口气,连忙整理好仪容,对李贞英合十一礼。李贞英矜持回礼,小手指了指玄奘的额角,奶声奶气的说:“玄奘哥哥,你这里还有块灰没擦到。”
玄奘忙不迭的擦脸。
八戒一胳膊肘打在沙僧的腰窝:“这兄妹俩处得还挺好。”
沙僧低声道:“二师兄你还是别说了。”
温娇敛去周身仙气,飞至狮驼岭上空,只见山势险峻,走兽难越,在那极险之处妖气冲天而起,应是狮象鹏三魔盘踞之处。以这一点向外推去,又有两地妖气尤为浓郁,想来应是三魔设下重兵把守的山门关隘。两关呈环抱之势,拱卫着三魔所在之处。
温娇略一思忖,天方宝镜飞出,召出了白帐王的魂魄。右手食指一弹,一粒血珠从指尖沁出,滴溜溜转了几转,落在了白帐王的眉心。
白帐王的魂体霎时由虚化实,摄人的威严之气犹如实质,震得足下的云气翻卷了几许。
“赐你一滴仙人血,与我攻破三魔巢穴。任何手段任你施为,事成之后,我许你长眠故里。”温娇道。
两团骨白的火霎时从白帐王浑浊的瞳孔中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