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顾忌到女孩刚从病中醒来,向来毒舌的陆瀚采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陪她安静地吃完烧烤,将她送回了她和袁肖记名的学区房。
“要是明天我发现你不在这里,我就把你送回菟丝子墓园。”陆瀚采说。
“袁肖……”明宛神情骤变复杂,“你不希望我那样做,是吗?”
“你说呢?”
“总得有个理由吧……”明宛嘟囔道,“你不可能是在乎什么节操的类型……”
“其实我从刚刚就想吐槽了,你这拿我当初恋似的口气是怎样?”
陆瀚采呵笑道,“我不知道你想起什么,也不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怎么,都过去十八年了,你有恋童癖?”他甚至坏笑着眯起眼。
明宛霎时涨红了脸:
什么嘛,死傲娇,他还不是一样!甚至比她还清楚那之后过了多少年!
“才不是!但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陆瀚采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觉得。人是会变的,小孩子就像是工业材料,根据后天不同条件的版型来印模子,随便上色,他们的色彩都是大人赋予他们的。他们并没有自我,只会一味地模仿。
“等脑子长好了,经过系统的学习和思考的淬炼,他们才渐渐形成自我意识和风格。
“人们通过扼杀过去笨拙的自己不断成长,每隔一段时间都是不同的自己了。过去的事情就应该留在过去。
“拿过去的眼光来衡量现在的人是很危险的,那意味着你对他的认知和喜欢还停留在过去,甚至可能还是被本人嫌弃和不屑的部分。
“他不会因此感激你,只会因为无法回到过去,或者无法理解你而感到烦躁。
“假如他不再保有你喜欢的样子,却利用这点来钓着你,你就是一厢情愿。”
明宛的脸上确实如他所愿地闪过茫然,但那转瞬即逝,马上,女孩就像是打不倒的不倒翁那样支棱了起来。
她确实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让他对感情变得如此不屑一顾,但是——
她想要告诉他,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是永不会变的。
坚守爱的神性,不愿对世俗投降的人们;没有道理,就是想要靠近的朋友;以及……期盼再次相守。
如果他愿意回头,她就还在那里。
明宛的眸中仿佛还映着那个傲娇的男孩,他们携手走过的铁轨,在她的梦里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会忘了呢?
幸好命运垂怜,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现在,轮到她来安慰他了。
“可不是也有一句老话——三岁看八十。我就觉得你没怎么变过啊?
“小小年纪就人好嘴坏的,现在也喜欢用不明觉厉的话来塞我。”
陆瀚采甩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所以这就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不要给自己的受虐倾向找借口,不是每个女人都跟你一样蠢的。”
明宛不服了,“我怎么就蠢了?我都打算让我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了?
“完了我还想嫁给爱情,我又做错什么?周公子不是你请来的吗?”
她满眼挑衅,眸子紧裹着陆瀚采的脸,似乎怕放过什么微表情。
很快,女孩唇角泛起悄然笑意——
他的脸色如她所愿地阴沉下来。
“三观不正。”他用鼻子呵出一口气,不爽地将手揣他的白大褂里。
“你最没资格说好吧!”
明宛急得双手叉腰,满脸难以置信:太见鬼了,竟然有一天,她会被袁肖这厮骂三观不正!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和三观就是跟他学的啊?
在这个话题上明宛没什么说道了,她总不能说她喜欢燕恒灿的脸,想借点染色体用用。
反正她不恋爱的,孩子有出息就行。
“对了,我怎么会在你哥的诊疗所呢,他是医生?”
明宛饶有兴致地扯了扯他的白大褂。
“你还cos你哥呢?还有你这头发……似模似样的。好自然哦,多少钱一顶啊!”
陆瀚采赶紧攥住她蠢蠢欲动的魔爪。
“住手,反正你也赔不起。”
“走了。”说着他旋身而去,方向直取电梯口。脚底抹油一般的顺,好像身后有人追债似的。
“袁肖,以防万一——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她双手捧在嘴边大喊道。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当心别被他整死了。”
陆瀚采撇唇一哼,倒是堪堪刹住了差点踏进电梯的脚。
明宛露出别扭的神情:“他又不会要我的命……他只是喜欢我的脸,只要我听话就可以了吧。”
陆瀚采暗瞥她一眼,默默地按下了口袋里的录音键。
“当时为什么替嫁?只是为了姐姐?”
明宛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或许我把他认成了你?”她不赞同地摇头。
陆瀚采哑然失笑:“我还以为只要是个嘴毒的你都喜欢?”
不等明宛反驳,他又不屑地补充道:
“因为你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笨蛋,嘴毒的人明显不带企图,让你感到安全?”
“以前确实是这样,但现在想起为什么了,就不同了。”明宛温柔地望进他的眼。
陆瀚采的眸光在她过于明媚的笑脸上转了一圈,旋即抿唇移开了视线。
“我之前在夜市帮朋友替班,无意中拿到一段录像,关于燕恒灿的。”
陆瀚采突然道,明宛等了又等,却不见后话。
“你说都说了,有我拒绝的份吗?”明宛喵喵叹气,“你放吧,我受得住。”
-
明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有一说一,燕恒灿和明悠走在一起,去吃夜宵,都不算什么稀罕事。
怪就怪在,燕恒灿非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明悠,去的上次他们去的那家生蚝店。
“老板,来两打生蚝,一碟炒粉,两串韭菜两串金针菇!”
“快试试!燕总你肯定会‘真香’的~这家炒粉也不错的!”
“多少吃一点嘛,省得一会我的肚子不吵了,换你的肚子吵你了!”
“生蚝,又名牡蛎,蚝或海蛎子。性微寒,味咸,口感弹滑有劲,营养价值高,被人们亲切地誉为‘海洋的牛奶’。
“生蚝和咱们一样有洁癖,喜欢栖息在纯净的水域,以淡水和咸水交界处的生蚝长势最好,因此区域的条件和水质最利于生蚝生长。本店特取之,供识货的您赏用。
“生蚝浑身都是宝,其肉、油和壳均可入药,其肉更是钙铁锌硒样样齐活,食之有健脑益智,美容养颜,强身健体之功效。
“其富含的锌和硒尤其对男人……”
明悠也是念到这里不念了,满面通红地垂下头。
“男人的什么?怎么不念了?”
燕恒灿的语气欠扁依旧:
“做事虎头蛇尾的像什么话?口干了?我替你念完:
“其富有的锌和硒尤其对男人好,具有壮阳补肾的作用。
“锌是男人‘力量源泉’构成的重要部分,吃蚝补锌有助于男人恢复体力及保证蝌蚪质量。
“硒更是能阻止体内的杂质对蝌蚪细胞膜的氧化损害,起到保护后代的作用……”
“你闭嘴!!吃你的蚝!”
明悠恼羞成怒地拍桌,在座的男人们强势围观,望着明悠的眼神充满了涩涩。
燕恒灿笑笑:“我没你这穷人胃的坚强,吃了会拉肚子的。”
……
要不是长相和声音完全是明悠,她差点以为是她本人了。
瞥见明宛摇摇欲坠的脸,陆瀚采唇边勾起唯恐不乱的恶笑。
“这就受不住了?那如果我告诉你,刚刚我还听到他们在聊婚事,到时候在婚礼现场,你不会发疯吧?”
确实有那么刹那,大病初愈的明宛感到眼前一黑,差点跪了下去。
她笔直地倒在了陆瀚采怀中,接触到骤然的温暖,明宛迷茫的眼神在接触到陆瀚采脸庞的刹那,光彩缓缓回到了她的眼中。
“小哥哥,你会救我的吧?就像当初那样……”
将要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她紧紧地攥着他,满脸脆弱和希冀。
陆瀚采不置一词,倏然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明宛嫣然一笑,所有的憋屈刹那消失无踪,她在他脸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仿佛在确认她还是有爱的。
“我爱你。”
她笑眯眯地念起他们两小无猜时期的咒语,面上是四岁小孩那般纯粹的幸福。
“嗯。”
眸光微颤的陆瀚采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要陪我单身,一直当我嫁不出去的好妹妹,我就帮你。”
明宛乐开了眼:“这不是我们早就约好的吗?要不是时运不济,我这辈子也不想结婚,就想陪着你。”
“那很好。”他满意地颔首,愉快地猛搓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