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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曾料到曾泰会对这个学生如此维护,

这样一来,他原本想要浑水摸鱼的念头就难以实现了。

只能悻悻地冷哼一声,斜眼瞥着窦澈,阴阳怪气地说: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妄谈刑名之事。”

“你知道什么是查案吗?”

“还不赶紧滚开!”

面对盛气凌人的开济,窦澈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怎觉得这位刑部尚书言行举止颇有些胡搅蛮缠?

窦澈可不相信,能在宦海沉浮、历经两朝的开济,会在这种小事上动怒。

这样的人行事均以利益为先,早已练就一副逆来顺受的性子。

如今却这般胡搅蛮缠,稍有不合意便欲将窦澈推至风口浪尖。

这绝非是这位资深官僚的一贯作风。

除非……他有意隐瞒什么。

窦澈眸光微闪,决定进一步试探这位刑部尚书。

于是,窦澈心念微动,面上立刻显现出一副傲慢轻蔑的笑容。

他走上前一步,手指直指开济,讥笑道:

“我还以为身为刑部尚书,在此会有何种高见,不想竟是如疯狗乱吠一般!”

“你在现场转悠半天,难道没发现纵火之人并非在此点火吗?”

“放肆!”开济一听窦澈如此讽刺,当下就想动手抓人。

但窦澈却毫不示弱,指向地面的痕迹,

“分明有人从后墙点火,并借预先准备好的引火材料,将火焰扩散至各处。”

“加上提前预备好的柴火等易燃物品,一旦火势蔓延开来,便无法控制。”

“身为刑部尚书,对此类线索竟视若无睹。”

“你这种尸位素餐之徒,何颜面立足于朝廷之上?”

“你——”

窦澈一番痛斥,令开济脸色铁青。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并未像之前那样叫嚣着要抓人,

反而冷笑一声,背手挺胸,傲然回应:

“果真是无知小儿,你以为我们这几天只是无所事事地待在这里?”

“不妨告诉你,在你们考试期间,本部照磨吕大人已对现场线索详加勘查。”

“你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罪犯故布疑阵,企图脱罪的拙劣手段。”

“我们岂会上此当?”

开济说得信心十足,话语中尽显公正无私。

然而,

他终究还是暴露了破绽。

窦澈脸上的笑意更浓,望着昂首挺胸、一脸清白模样的开济,

窦澈微笑道:

“既然如此,开大人何不请吕大人现身一谈?”

“或许吕大人近日劳累,对某些细节勘查得不够周全呢?”

开济眉头紧锁,额头上显现出深深的皱纹,

但在思考片刻后,他仍默不作声,只是挥手示意,

从其身后走出一名约三十岁的中年男子。

“在下便是刑部照磨吕光,这位朋友所言,在下都已留意,不过据查案发当时并无任何人出入后院,后院亦无其他小门。”

“至于翻墙纵火一说,更是无中生有。”

“此处围墙高达近七尺,若要翻越,必须借助长梯。”

“据我等调查,在火灾发生前,并无附近居民发现有人公然扛着长梯经过。”

“因此,在下认为,此案定是内贼所为,嫌疑最大的便是此间的店小二!”

吕光话音甫落,身旁一直被钳制的店小二顿时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大人……真不是我干的!”

“聚美楼的老板是我舅舅,我怎么可能烧我舅舅的店铺呢?”

“一派胡言!”

然而开济不予理会,挥手示意旁边的凶悍胥吏封住店小二的嘴巴。

至此,窦澈心中更加确定,

这位尚书大人必然知晓些什么,或者今日故意摆出这般盛气凌人的姿态,

目的就是急于将此案了结。

愈是如此,窦澈就越不能让他如愿。

他明白,这场大火无论造成多少伤亡,背后的原因无外乎两点:

一是针对这次主考官,即曾泰设下的陷阱;

二是直接冲着他而来。

如今看来,若是为了对付曾泰设局,这些人应期盼此事愈演愈烈才好。

此刻开济表现出急于结案、平息事态的态度,恰好暗示他们的目标实为自己。

于此时,0.6瞥见那些胥吏们欲强行带走店小二,

遂向站在一旁围观的朱明月递了个眼色,接着迈步向前,高声制止道:

“停手!”

大家纷纷转头,只见窦澈疾步近前,毫不犹豫地从店小二口中扯下破布。

紧接着追问:

“你刚才提到那天清晨酒楼内并无食客,只有一位健硕男子借用过厕所,对吧?”

“你当着诸位大人面,详细描述一下,那男子何时来到?何时离去?相貌特征又是怎样?”

“你用心回忆,如实陈诉,尚存一线生机!”

窦澈此语一出,身边的开济并未作声,反而是吕大人勃然大怒:

“你什么意思?”

“是在质疑我的调查结果吗?”

“吕大人,我哪敢。”

面对吕光的焦急,窦澈反而露齿一笑。

“我只是想查明此案真相,吕大人先前勘查中存在不少疏漏,在下实在无法认同。”

听闻此言,吕光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何疏漏之处?”

“还是你觉得纵火者,是那个来历不明、甚至是否存在都未可知的壮硕劳工?”

吕光显然怒气冲天,仿佛窦澈这位外行对他的专业质疑,触碰到他的底线。

然而窦澈并未回应,径直走向后墙。

面对那堵高耸的后墙,他一寸一寸细致审视。

窦澈此举立刻引来吕光的讥讽嘲笑。

“你认为这场大火过后,墙上还能留下什么线索吗?”

“再说,如此高的后墙要翻越过去,岂能不发出声响?你以为这个店小二是聋子不成?”

说着,吕光转向店小二,恶意满满的质问:

“你,之前有没有听到后院有什么动静?”

店小二颤抖着唇瓣,深知自己的答案关乎生死。

作为平民百姓,怎敢在众多官员面前撒谎?

于是,在纠结许久后,店小二只能颤颤巍巍地摇头,磕磕巴巴地说:

“没……没听见,如果有人从上面跳下来,我一定能察觉到……”

“可是,我真的没放火啊……”

但店小二后面苍白无力的辩解和哀求,已无人关注。

吕光得到确定答复后,转头面向窦澈,满脸冷笑。

“大火过后,墙上确实难以保留痕迹。”

“要想翻过这墙,的确需要梯子,可是……”

窦澈回眸,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吕光。

“梯子并非只能肩扛街头显眼处行走。”

“哈哈……”

吕光听完窦澈的话,笑得更加得意。

“你的意思是软梯?你知道软梯需要固定,你看这墙头全是倒扣的瓦片。”

“就算真有你说的那个壮硕劳工,即使火真是此人所放。”

“那他的软梯该放在何处?难道悬空飘来不成?”

吕光自以为讲了一个十分幽默的笑话,说完便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然而其余人并未迎合他的笑声,而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后院墙边那一堆木材。

“墙上固然挂不住梯子,那树上呢?”

窦澈此言一出,吕光的笑容顿时僵住,如同被扼住咽喉的鸭子般哑然无声。

片刻后,吕光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树?什么树?”

窦澈侧首,意味深长地扫了吕光一眼。

“自然是墙边种植的树。”

“虽然已被大火烧毁成一堆黑炭,但基本的粗细和树桩仍能分辨得出。”

窦澈指向附近的树桩,继续说:

“吕大人真的丝毫未曾察觉?”

顷刻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吕光身上。

在这异样的目光中,吕光脸颊肌肉紧绷,显然是竭力忍耐着咬牙切齿。

过了许久,他才一字一顿地反驳:

“就算这里有树,也无法证明纵火犯就是通过绳梯和树进入的。”

“没有证据,这些只是你的臆测罢了。”

窦澈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吕光的嘴硬,转身找来一把刷子,仔细清理地面上一段段木炭。

所有人的眼光都被窦澈的动作吸引。

原来他们以为墙边散落的粗壮木材,不过是纵火犯使用的引燃物。

现在看来,这些木材实际上是遭大火焚烧后的观赏树木。

窦澈一边刷去木头表面的碳灰,一边解说:

“各位一时未能看出这些树干,也是情有可原。”

“金陵后院多植杉树,这类树木质地疏松,生长迅速,枝叶茂盛,是庭院装饰的首选。”

“正因为木质疏松,故在大火中极易燃烧,轻易折断成数截,失去原有的形态。”

随着窦澈的解释,吕光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连声附和:

“对,对对对——”

他频频点头,先前脸上的傲慢与不满早已荡然无存。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忽视了那些树木。”

“你这狡猾之徒,后院竟有这样一棵树,居然也不据实禀报,实在是狡猾至极!”

在众人注视下,吕光因面子挂不住,竟转而训斥起店小二。

看到吕光如此缺乏担当,周围的人眼中皆流露出微妙的神色。

同时,窦澈那里也发现了关键线索。

“找到了!”

窦澈手中举起一根人腿粗细的木桩,经过清理后的树木表面赫然现出两条深深的勒痕。

根据勒痕表面碳化的程度判断,正是火灾发生前不久形成。

铁一般的证据就在眼前,开济和吕光再也无法抵赖,只好借故重新审理此案,匆匆钻入马车,狼狈地离开了现场。

望着两人仓皇逃窜的背影,窦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走向刚刚被释放、仍呆立原地的店小二。

而另一边马车上,开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狠狠瞪了一眼火灾现场方向,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怨恨。

但他口中所说的话,却将矛头指向郭桓:

“郭桓这家伙多此一举,还让我们替他收拾残局。”

说着开济看向身旁端坐的吕光,语气忽然变得异常亲切:

“启明呐,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就全仰仗你了。”

“毕竟……你可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嘛!”

吕光听罢,苦笑着摆摆手。

“尚书大人万勿如此说,这样的事情我怎能去找太子殿下帮忙?”

“再者,舍妹只是太子侧室,我算不得太子的小舅子。”

吕光这番话听起来诚恳真切,对自己身份的认识也颇为准确。

但在开济心中,却暗自发笑。

此刻,你知道自己不是太子的正牌小舅子了?

当初瓜分利益的时候,为何不说这样的话?

真以为我们看重的是吕本?

一个去世将近两年的太常寺卿,若非考虑到你姐姐是太子侧妃,怎会让你在我们的买卖中分一杯羹?

尽管心里这般腹诽,但表面上,开济做得滴水不漏。

只见他豪迈地挥了挥手,佯装大度地说:

“哎呀,启明兄言重了。”

“想当年令尊大人担任刑部尚书时,鄙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书罢了。”\"

“若非承蒙令尊提拔,鄙人焉能有今日成就?”

“我所言之意,并非要你去求助太子,而是相较而言,在郭桓那里,你的身份较我更为便利。”

“你也清楚,他为人素来固执,若非如此,也不会做出这般纵火之举。”

目睹吕光低头默然,开济接着循循诱导:

“当然,也不是让你去说服太子殿下宽恕,只是太子殿下胸怀仁德,此事若让他知晓,恐怕会让太子殿下陷入两难境地。”

“因此,我们身为臣子,应尽力替太子殿下遮掩此事。”

吕光在饮下开济一番甜言蜜语后,终是迟疑地点头赞同。或因真心信服开济的话语,或是草原丰厚的利益诱惑使他内心动摇。

两人悄然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了郭桓府邸。

“哈哈,开兄亲临寒舍,真是令郭某倍感荣幸啊!”

郭桓在待人接物方面确有一套,面对吕光时,他特意避开表字或官职,而选用更亲近且尊贵的称呼“国舅爷”。

尽管按常规,当朝国舅爷应为马皇后的兄弟,但鉴于朱标地位稳固,加之郭桓有意为之,这一声称呼足以令吕光心中窃喜,但他表面上却装出惶恐之态,连连摆手推辞。

“国舅爷何必过谦,待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之日,中宫皇后之位,还不是您姐姐的囊中之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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