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
去年受灾的河中地区,东边的一处山上。
夜幕降临,山腰悬崖上面一处偌大的山寨却灯火通明,来往的人脸上皆带着笑意。
寨子里外贴了不少大红的“囍”字,一看便是有人在成亲。
“来来来,再喝一个!”
“咱们姑爷是读书人,他喝不得,咱们就替他把酒都喝光。”
“哈哈哈哈,说得对!”
“对了,还有咱们寨主的公爹大人,别一个人坐在那边啊,跟咱们兄弟一起喝几杯嘛。”
“怎么说也是你儿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不高兴嘛?”
主座上坐着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沈二爷。
沈二爷面色不虞地看着在喝酒玩乐的众人。
对于这些人的恭喜,他是既不高兴,又不好当面甩脸。
先前他坐的船被乱贼劫持,幸好有一群忠仆护着他逃走,得以保全了性命。
但是西南遍地都是乱贼,他们不愿意加入的话,只能一路上躲躲藏藏。
有一次不小心在山上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更远的河东地区。
再后来,遇到了这群山贼,被他们掳上山。
好在这群山贼没有强迫他杀人后才能加入,沈二爷只能耐着性子在这里先待着,想要找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往哪里送个求救信。
还不待他把求救信送出来,他的儿子沈玉林居然先寻了过来。
沈二爷当时惊喜极了。
想着他儿子寻了过来,他们就能回家了。
结果他儿子却没提回去的事情,甚至跟那个粗鲁的山贼头子之间有一点不对劲。
这山贼头子与沈二爷听说过的那些山贼窝不同,那是个姑娘。
听闻姑娘刚及笄父亲就死了,她直接就接了山贼头子的担子,带着一伙山贼到现在。
沈二爷在被掳上山的时候,见过她一面。
长得倒是还行,但整个人行为非常粗鄙。
吃起饭喝起酒来,和这些男人们一样。
沈二爷虽然如今落了难,可他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何曾见过这么粗鄙的女人?
而这个粗鄙的女人,如今竟然逼着自己儿子做了压寨相公。
这让他如何能笑得出来?
他们沈家在东南这样的地位,要娶什么样高门大户的女子娶不到?
一想到自己儿子要娶个这样出身,这么粗鄙的娘子,沈二爷就觉得郁闷不已。
这什么破喜酒,谁要喝谁喝去!
正想着,肩膀搭上了一只手。
沈二爷抖了抖,转头一看,是这个寨子里的三当家。
一个满脸胡子,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
他正嗞着一口大黄牙,手中端着倒满酒的碗对着沈二爷高兴地说道:“亲家,来,我敬你一杯!”
“你是不知道,咱们头领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心里一直把她当做我的女儿一样!”
“今日孩子们成了亲,再加上姑爷随你,又是个读书人,我老张实在高兴!”
“来,干了!”
这三当家沈二爷见过,他砍起人来毫不手软。
沈二爷不敢忤逆,只能郁闷地端起自己的碗,和他碰了一下。
喝了一口这难喝的劣质酒水,沈二爷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亲家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是不是在想着小两口的事情?”
三当家大大咧咧地说着。
旁边的人凑了过来,有些猥琐地笑道:“嘿嘿,三当家,要不咱们去闹闹洞房?”
“闹洞房?好啊好啊!”
这一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大家喝得醉醺醺的,不少人都勾肩搭背的站了起来。
沈二爷心想,你们赶紧去闹。
最好闹到自己儿子跟那山贼女不能洞房。
“哐当!”
三当家手中的碗重重落在桌上。
他吼道:“闹什么闹?”
“咱们大当家好不容易成了亲,我还想着她赶紧生个带把的小当家出来呢。”
“都别去,让我知道谁打扰他们洞房,我饶不了你们!”
三当家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忤逆。
大家又笑呵呵地坐回原位,继续喝酒吃肉。
沈二爷苦着脸,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
完了,木已成舟。
可怜他优秀又孝顺的好儿子,今夜就要被个粗鄙不堪的山贼头子给糟蹋了。
“亲家公,继续啊!”
三当家又拿着酒碗,搭着沈二爷的肩膀开始劝酒。
沈二爷本来就烦,怎么说这三当家还是一直在劝酒。
他干脆也不挡了。
喝醉了好睡觉,睡着就没这么烦了。
“行,喝吧!”
沈二爷端起酒碗,干脆三当家喝了起来。
......
远离酒席的洞房内,喜烛正在静静燃烧着。
众人口中的新郎官沈玉林刚把新娘子的盖头给掀开。
看着眼前略施粉黛,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沈玉林满意地笑了笑。
“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一直被他这样盯着,许英男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下山时不小心着了道,和这小相公睡了一晚上。
许英男自小被当做男孩子养大,自己性格也大大咧咧的。
和这人无意间睡了一觉,除了第二天感觉有些许不舒服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异样。
她都没放在心上,第二天早早就扶着腰走了。
结果这人还能追到山上,要自己给他一个名分。
许英男真没想到,山下的男人居然会这么麻烦。
但她爹自小就崇拜读书人,说自己要是个男的,肯定送她下山去读书科举。
所以这个做读书人打扮,斯斯文文的男人,许英男打是不好意思打的。
骂吧,看着这人的脸,也不太好骂得太难听。
许英男自小在山寨里长大,见的都是一些长得三大五粗的男人。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小白脸。
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跟个小娘子一样。
“我看你今天好看,所以才会这样一直看着你。”
“合卺酒,我们还没喝。”
沈玉林笑着,转身去端了两杯酒过来。
顶着他那热情的眼神,许英男接过了酒杯。
两人勾着手喝完,沈玉林刚接过酒杯想放回桌上,许英男突然眉头一皱,一阵强烈的干呕冲动突然而来。
“呕!”
“怎么样?”
沈玉林赶紧转身,把她半抱住,给她顺着背。
“怎么样?”
许英男什么都没吐出来,就是难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那阵冲动,她有些虚弱地靠在沈玉林身边。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突然有这种干呕的感觉。”
“要是平时,区区一杯小酒,我才不会这样。”
沈玉林抱着难得虚弱的她眼神闪了闪,顺着毛捋了捋。
“应当只是这酒水不对,既然喝酒难受,那以后就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