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日本鬼子,生活有了巨大的变化。
日子过得不再提心吊胆,走在街上,不再担心会随时送命,孟婉莹甚至觉得空气呼吸起来都格外的顺畅。
孟昭轩带着全家已经回到了圣城,孟宪君也已从医院搬回家中慢慢调理身体。
孟婉莹回过几次娘家,带了些新鲜的獾油给大哥,大嫂张灵玉一提起孟宪君浑身的伤疤,就心疼的掉眼泪。
听说獾油有淡化伤疤的功效,孟婉莹就从佃户那里多收集一些送过来。
孟宪君身体在日本人手里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安东尼说过,即便是好了,他的腿也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可能需要拐杖的帮助。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伤疤挨着伤疤,平日还好,一到阴天下雨,浑身都疼。
有一次两个下人在背地里议论,说大少爷伤成这样,整个人算是废了,是换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孟宪君听了只是摇头一笑,身体可以摧残,但意志永远不能。
即便不是为了信仰,单纯的就为这条命是孟婉云的命换来的,他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孟宪君坚信,自己还能够为国家做很多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心情舒畅,过了中秋,孟婉莹又一次有了身孕。
江氏高兴的朝南朝北的磕头,还专门儿跑去庙里烧香拜了菩萨,保佑婉莹这次能顺利地生下孩子。
李梦娴更是高兴,专门儿派人把婉莹接回娘家住上一阵儿。
一来是怕她在婆家太过操劳,二来也讲究个换换地方,能把孩子坐的更稳些。
江氏自然是同意,让文俊跑勤些,没事儿就去孟家看望,有时也一起在孟家呆几天。
文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照看店铺了,文兰虽然难嫁,但近两年懂事多了,文秀一直是听话的,想到这次真的可以当上奶奶了,江氏就觉得日子舒心。
孟婉兰受够了母亲的唠叨,婉莹回来住着,正好有个说话的伴儿,姐妹俩亲热的不得了。
徐晚秋已经在新建的银行里上班了,从早到晚,小两口和孟婉兰都在单位儿里忙活着,李梦娴难免孤单,孟婉莹住过来,正好可以陪陪母亲。
晚秋打趣道,自己还可以沾沾婉莹的喜气儿,哄得李梦娴捂着嘴笑。
苏妈妈跟着胡振江去鲁山区政府定居了,带走了春妮,因为她就要嫁给振江了。
孟婉莹既高兴又不舍,这么多年一起陪伴成长,情同姐妹,眼见春妮有了这么好的归宿,能嫁给战斗英雄,婉莹打心眼儿里替春妮高兴。
孟婉莹拿出自己嫁妆里最值钱的几件宝贝,分给了春妮和苏妈妈,嘱咐她们,没事儿就要回来看看。
主仆三人这些年相依为命,胜似亲人,依依不舍,约好来年等孟婉莹生了孩子,一定要来看她。
天还未凉,三哥孟宪臣突然回来了。
孟宪臣是去东三省办理交接赴任的,时任上校团长。
想到自己已有将近十年没有回家看父母,便提前几日绕道山东,回乡看看。
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太太李淑兰和两个孩子,大女儿孟思琪已经四岁了,儿子孟庆洋两岁。
刘丽萍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儿子,多年没有音讯,她一直以为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刘丽萍抱着孟宪臣,痛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又是惊喜又是伤感,想想自己这些年被冷待,更是眼泪止也止不住。
孟宪臣看到自己住过多年的小别院,现在亦是破旧不堪,母亲身边只有一个老妈子伺候着,已是下晌,还是冷锅冷灶,连中饭都没有吃呢。
父亲孟昭坤竟然给日本人当过维持会的副会长,后来不明不白的被日本人杀了,说起来怎么也是不光彩的,孟宪臣只能默默的给父亲的牌位上了一炷香,不便再提。
听了刘丽萍的哭诉,孟宪臣不免对伯父孟昭轩有一肚子的不满,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外从军,父亲又早已亡故,对母亲应该多加照应才是。
可是等孟宪臣见到了孟昭轩之后,不满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的孟昭轩已经不是当年他离开家时的那个大伯了,只见他头发已然全白,满脸的皱纹,身子虚弱的直打晃。
看到孟宪臣,孟昭轩老泪纵横,没想到侄子还活在人世,被日本鬼子占领的八年,每一天都不敢想像还有明天,亲人离散,家破人亡,比比皆是。
还能再次相见的亲人,自是感到无比的幸运,哪里还谈什么埋怨?
孟宪臣进来的时候,孟宪君正躺在堂屋的罗汉床上歇息,床边放着拐杖,刚才他才被张灵玉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累的直出虚汗。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孟宪臣明知故问,刚才母亲已经将孟宪君是赤色分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哎呀!宪臣回来了!我腿脚不方便,刚才就听到你和父亲在院子里说话了。”
“你快躺着别动,你这腿是怎么伤的?”
“哎,别提了!这人呀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你说我老老实实一个教书先生,竟生生的被我一个同事陷害,他是赤色分子,为了保全自己,竟然诬陷于我。”
“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嘛?日本人打我,让我交代,你说我能交代啥呀?我啥都不知道!”
“我听说大妹妹可是给日本人工作的,她没想办法救你?”
“还说呢!这婉云呀,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跟着咱们何表妹偷偷去了上海,再回来就成了日本人了!她还救我?她为了在日本人那里邀功,我的腿呀,就是她打断的!”
“哦,还有这事儿?”孟宪臣将信将疑。
“你看看咱这一大家子,死的死,残的残,眼瞅着就快活不下去了,咱家的那些铺子,全都给日本人抢的精光,但凡她要是有点人心,还能让人抢自己家?”
“这些年就全靠一点儿老本儿和我的薪水度日,三婶那边儿免不了受委屈,二婶儿看过得艰难,主动分出去单过了,也是靠着宪伦和婉兰那点薪水度日。”
“这些年家里过的真不容易!大哥,你这腿以后还能讲课吗?”孟宪臣信了孟宪君的话,关切的问。
“我这不是正在练习吗?就怕不能再登讲台,这日子还怎么过呀!”孟宪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大哥,你别担心!这次我是要去东三省上任的,准备把我娘带着一起走,至于家里,我和圣城新政府的官员很熟,打个招呼,会关照你们的!”
“哎呀,宪臣啊,托你的福了,现在是国民政府主政,要是能给学校说说,给我安排一个闲差就更好了。”
“这个没问题,大哥你放心吧!”
从孟宪君那里出来,孟宪臣一路还在琢磨孟宪君的话是真是假,迎面走来一人,给他施礼叫了一声“三哥!”
孟宪臣抬头一看,正是二妹孟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