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门开了,我扭着脖子望去,才一眼就被打入谷底,走来的不是救兵,而是假阿川和阿鸣。
他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人,我已经不想去试探了,但他来了,见我看他,『露』出了一个看笑话似的表情,抬起手挥了一下。
女医生出去了,守在门口的那个人也出去了,阿鸣没进来,只有他自己走进来,金属门“咔”地一声关紧,我的心也像漏跳了一拍。
啪,啪,啪……
他一边鼓掌一边慢悠悠地向我走来,我别过头,我甚至能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呦,就这么不想见我?我听说你受了伤,可是急得不得了,特意赶回来了呢。”他走到我身旁,别过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
他的力气一点都没收敛,捏得我下颏很疼,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就松了手,很随意地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我没再别过头,我该对自己好一点,他捏我不费力,疼得是我自己,既然早知他会说什么,听一遍又不会死。
“你很厉害嘛,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可做不到,佩服佩服。”他说着,笑得戏谑。
“你特意来看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我的声音不大,但怒气很足,他如果发火再好不过,我恨不得他立马从我眼前消失。
他没走,反而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总感觉他眼里带着探究的笑意,我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他想说的一定不是好事。
“你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很轻,不是在问我,是肯定的语气。
我心里一紧,紧盯着他:“是,我想起来了,你想怎么样,杀掉我吗?”
“别紧张嘛,”他却笑了,“我为什么要杀掉你,这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事,多你一个也没关系。”
我的心跳得“砰砰”响,我总感觉他下一瞬就会给我一刀,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又为什么要和我说。
但我没开口,我在等待,等着他开口,他却也不说了,只是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下,我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就算无济于事,我也在不由自主地防备着他。
他放下水杯,一直没开口,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嘴角一直挂着一抹说不清的笑意,他的眼睛半眯着,看起来像狐狸一样。
我被他看得瘆得慌,心里愈发烦躁:“你还想说什么?”
“我看你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刚做完手术呢,”他俯下身来凑近我,“你肯定很好奇我出去做什么了吧?”
我打了个激灵,别过眼:“你去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算问了,难道你就会说了?”
“当然,你是客人嘛,怎么能不告诉你呢,”他直起身,“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摆了个鸿门宴,不如你来猜猜谁会上钩?”
“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的声音大起来,心跳得太快了,头顶的仪器又一次滴滴滴地响起来。
他向我头顶看了一眼,笑起来:“嘴上说着不关心,心里比谁都在乎呢,所以回答我,你觉得钻进套里的人会是谁?”
他的眼里满是期待,像见了偶像的小女生般目光灼灼,声音里也带着掩不住的激动,我感觉全身发寒,他是一个等待着猎物上门的猎人,我有预感,前去的那个人一定会死。
“你想杀了他。”我的声音在颤抖,我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是想针对谁,也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去,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大泽,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他的语气淡下来,眼里满是复杂,“是不是很难相信,其实我从未杀过人,以前的确有人因此而死,但和我无关,我从没有『逼』迫过任何人走我的道路,也从没有主动害过人,他们……说白了都是为自己的野心而死。”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我看不懂他了,也无法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为自己的野心而死,我感觉他没有说谎,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世界上只有人心是无法掌控的,就算对一个人再好,他也可能背叛你,这些人愿意跟随着他是强迫不来的。
“你肯定想象不到吧,其实我现在很害怕,我就算做了再多错事,也从未沾过血,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迈出这一步,就永远不能回头了,你能理解这种站在深渊边的感觉吗?前面是万劫不复。”他抬手捂住了脸,看起来很难过。
我的情绪也不由地随着他波动,我还是无法理解,他其实是个很理『性』的人,哪怕表现得很疯狂,却不是真正的疯子,他不应该这样,他如果做了就不会怕不会悔。
“你明知道是万劫不复,你心底里明明不想这么做,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谁都不能掌控你的心理,既然后悔了,就说明你不想,那就阻止这一切,我觉得你现在停手,墨家也不会追究的。”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我很想把他拉回来,浮岛里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并不是那种坏到无可救『药』的人,他既然对我吐『露』心声,就表示想听我的意见,那我就要尽可能地拉他一把,同时也要给墨家他们创造机会,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掉,如果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再好不过。
“这件事在带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我还是把你带来了,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放下手,眼神变了,没有先前的担忧和复杂,深沉如水。
我心里一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想要玉吗,为什么要杀他?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呵,”他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天真,不杀了他,我永远都拿不到玉,当然了,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但我不想告诉你,而且我们才是该站在一边的啊,别忘了,他的任务是杀掉你。”
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我心里莫名地抖了一下:“别骗我了,他不可能杀我,如果要杀我,你为什么能断定进套的人会是他?而且……我不觉得你能够杀死他。”
他笑了:“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他会不会死,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我的呼吸一滞,他说得对,我很清楚,但我不愿相信,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让他去死,他肯入套就说明是在乎我的,是为了救我,假阿川那套任务的说辞是假的。
我心里很『乱』,墨家那么聪明,阿川又非常了解这个假的自己,他肯定能看出这是陷阱,所以不会有人来的。
我除了不断地安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世界上若是有心灵感应就好了,我想要告诉他们,我是在这里,而不是在那个陷阱,我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他根本就没打算一手交人一手交玉,他留着我还有更多打算,他还想要杀掉神哥。
这一次是神哥,下一次又会是谁?我相信他从未沾过血,但只要沾上一次,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杀掉更多的人,我不禁想起阿川的话,连他也不能确定这个假阿川的底线了。
“赵长泽,我现在不过是在走你家先祖曾走过的路,他成没成功我不知道,但我必须成功,我的人生没有失败这两个字。”他又一次开口,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却很平静。
我知道他是不可能回头了,我很想问我家先祖曾走过的路是什么,没人知道他成没成功,我只知道他给家族带来了绵延千年的血咒,这场豪赌他输得很彻底。
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似被阴云笼罩,手术后的刀口疼得厉害,气管也像被堵住一般,我张开嘴巴呼吸着,带着消毒水味的冰凉空气灌进肺里,疼得我头晕。
假阿川走了,那个女医生又一次进来,还有那个黑衣服的人,这次我看清了,他手里提着枪。
从来到这里,我没看到他们使用任何通讯设备,逃不可能,联系到外界也不可能,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我焦灼难安,却连翻身都做不到,神哥是个『摸』不透的人,他好像什么都能看见,现在是不是也能看见我,也能察觉到我的心情?
别去,别去那个假阿川的陷阱,我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他要是知道我在哪,肯定早来救我了。
空气很凉,我却热得要命,后背上全是汗,总是仰躺着很难受,却被捆得结实,稍微动一动都不行,我转头看向那个站在门口的黑衣人,他注意到我的动静,皱着眉头向我走来。
“老实点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检查了一下,确定我无法挣脱又想回去,我赶紧叫住了他。
“大哥,这样躺着太难受了,能不能给我松开?你也不用站门边,就坐我旁边盯着我还不行吗?”我的声音很急,如果可以,我真想伸手拉住他。
“不行。”他拒绝得非常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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