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陈教授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感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一些话不吐不快。
“刚才在会议现场，你怎么不直接跟她当面对质，看我捧着那么一个糟心玩意，你心里是不是在看我笑话？”
虞朝华摇了摇头，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陈教授，你既然公开宣布她是你的亲传弟子，那我打她的脸，也就是打你的脸。而且，主要是，我也不想争什么亲传弟子。”
陈锋呼吸一窒。
姜副主任不怎么厚道地喷笑出声。
“就是，你当谁都想当你那什么劳什子弟子呢？”
陈锋第一次感觉憋气得很，现在的小年轻真真是八仙过海，各有各招，他确实老了，被这八百个心眼子耍的团团转。
“哼！谁知道你们心里怎么盘算的呢？你要是不在意，又何必跳出来澄清，让我一直被蒙蔽不就好了嘛！”
虞朝华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陈教授自己识人不清，还要把这罪名硬摁在我头上？您都招呼我到院长办公室了，还不准我申辩？”
陈锋再次呼吸一窒。
不自在地哼哼了几声，在陈院长和姜副主任的打趣目光中，有点拉不下老脸，干脆摆烂。
“如果待会确定是冤枉了你，那我向你道歉，我不是那种做错事不认的人！至于补偿的话，你想要什么你直接提，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决不说二话。”
“我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不过这事您帮不上我。”
虞朝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道。
“怎么可能？你倒是说出来看看。你说我办不成？那我一定要给你办成了！”
陈锋的倔脾气上来了，现在他的心情相当暴躁，这个实习生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不行！他一定要找回场子！
“叩叩叩。”
门口响起有些犹豫的敲门声，力道放得很低。
“进来。”
陈院长扬声道。
四个人都不再说话了，还是目光一致地看向门外。
过了有半分钟的时间，门才被缓缓推开，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僵硬的林悦，看到屋子里坐了一圈的四个人，目光扫过面无表情的陈锋教授，飞快移开后，视线落在了一脸淡定的虞朝华身上。
“各、各位领导好！陈教授，您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在陈锋开口之前，陈院长先一步开口。
“那个，林悦医生，我们找你来，是为了验证一件事，你也别紧张，实话实说就好。”
林悦的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虞朝华，心里暗暗想着，她顶多也就是说电话是她打的，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不成？而她已经占了先机，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于是，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微笑道：“好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配合，不知道陈院长您要验证什么？”
陈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此刻他倒是难得耐得住性子了，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去年他做得一个小手术，然后连接到陈院长的投影仪上，播放了一段视频。
不过是5分钟的视频，陈锋很快就按了暂停。
“林悦，你跟我说一下，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啊？”林悦有些呆滞，心里慌了，不过是5分钟很普通做手术准备的一个短视频，她要说什么？
“把你看到的所有细节都说一下。”陈锋提醒她。
“呃……就是正常的一个手术术前准备工作，您走进了手术室，跟大家说了一些加油打气的话，然后……然后看了好一会儿的胸片，视频最后，能看到您眉头微皱，似乎在担忧什么……”
讷讷地说完，林悦忐忑地看向陈锋。
陈锋眉头紧锁，然后转向虞朝华，示意道：“你来说一下。”
虞朝华站起身来，她本来对记东西就很在行，何况现在眼力和大脑似乎经过了优化了一样，现在让她讲述刚才看到的画面，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陈教授您在进手术室的时候，因为着急走路，不小心碰到了右边的门框，不过您并未放在心里，只是右胳膊微微活动了一下。您边跟大家说了一些加油的话，边走到胸片那里，您总共走了20步，胸片显示左肺那里有一块阴影，不过我看肺部肿瘤边缘比较光滑，形状较为均匀，并且看您的神色没有凝重之色，显然是良性肿瘤，对于您来说，只是个小手术而已。您看完胸片后走到手术台前，看器械护士眉头微皱，我想您应该是看见了她手套下面染得鲜艳的红色指甲了。”
……
林悦完全是听得呆住了，视频里那么远的胸片，她竟然能看得出来阴影的边缘形状？
这么变态的铁板，怎么就给她踢到了？
心里颓然一片！她输了。
陈锋起初听得时候也有些呆愣，但是越听，眼中的光芒越盛。
是了，这个直截了当的语气，跟那天给他打电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姜副主任和陈院长也是被这个详细的描述给惊到了，这不仅仅需要观察入微的好眼力，还有对各种微表情的心里揣摩，他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手术过程中，大家都是戴着口罩，很多细枝末节除了出声提醒，还有很多小细节是靠眼神和默契完成的，手术中存在着很多突发的细微变化，都有可能造成手术的失败！
她的能力，简直是为外科量身打造的！
陈锋敛去心中的激动，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一旁手脚无措的林悦，非常严肃地问：“林悦，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个电话真的是你给我打的吗？”
“我、我……”林悦想要硬撑下去，但是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心头一片苦涩。挤到嘴边的逞强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虞，你是苦主，你说说你的想法，并希望医院给到你一个什么处理结果。”
陈院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林悦脸色一白，一脸哀求地看向虞朝华。
虞朝华想了想，没有着急下论断，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学医几年了？”
林悦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既是愧疚也是害怕，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学医6年了。学医之路太难，我一时以为难以出头，才急功近利做出了错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
“陈教授，给她一次机会吧，我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她会反省自己，努力提高自己的医术和医德。”
虞朝华回过头，看向眉头紧锁的陈锋教授，直言道。
学医的苦，不是一般的苦，林悦这一路走来不容易，虞朝华不想轻易地就断了林悦的路。
相信经过此事之后，林悦也会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再行差踏错，那就只能怪她自己了。
陈锋瞪了林悦一眼，不甘不愿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你记一次行政处分，全院通报，你可有意见？”
医师受警告处分的时间为六个月，在此期间不得晋升职务、岗位和职员等级、职称。
林悦脸色一白，但还是含泪点了点头：“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我一定好好反省，不辜负医院给我的机会。”
等林悦走了之后，陈院长便欣慰地看了一眼虞朝华，然后对兀自生闷气的陈锋说道：“小虞是个好同志，经此一事，你还怀疑她没有仁心，没有医德？而且要论大爱，那小虞绝对是没话说的！前段时间小虞游说她的朋友给咱们医院拉来200万的慈善资金，主要是用来资助那些贫困的重病患者，这事你还不知道吧？”
陈锋倒也爽快，现在他看虞朝华，怎么看怎么顺眼，便大手一挥道：
“说吧！你想要我办成什么事，我立刻就去给你办！”
“哦！我这事，陈院长给我批就行了，我想请半个月的假！警方一直没给我有效的信息，这事拖一天就多了一分渺茫，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看看。”
“行！这假我批了。”
陈院长立刻点头。
姜副主任也宽慰道：“请假期间，尽量不要把学习落下！待会你就去写请假条吧，交我桌上就行。”
“什么时候来我外科？”陈锋见她要走，连忙开口道，但是说出来的邀请，让陈院长和姜副主任听了都直摇头。
“哦！陈教授，我不是很想去外科，谢谢您，再见！”
虞朝华礼貌道别，便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