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芳草茵茵,风吹起草悉悉索索。
马儿低着头吃草吃得正开心。
而旁边有一位穿着张扬红色的衣裙的女子,她正一只手拿着根长草,在马儿身上戳了戳。
“你说,他……会不会愿意娶我?”
西陵清婉的头发乱在风里,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同他如今定了情缘,可是没有父母之命,如何成婚?”
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嫘祖召见了她一次。
嫘祖召见她的时候,她为了低调一些,给嫘祖一个好印象,就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裙,等她行了礼再抬眼,看到了嫘祖慈祥温和的模样。
她的声音也温和柔软。
“你就是风后的长女?”她的声音响起来,让西陵清婉的心中在那一瞬间顿时生了亲近之意。
西陵清婉老老实实的低头,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是。”
她没有抬头,却依稀间听见嫘祖笑了,明明已经是将近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却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真是一个温柔美好的女孩子啊。”她感慨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叫西陵清婉。”
“清婉……”她反复咬着这个名字,眉眼又温和起来:“真是一个有意境的好名字,看起来,风后应该是很看重你这个长女了。”
西陵清婉抬眼,看进嫘祖的眼睛里。
随后头又低了下去。
嫘祖召见她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多说了几句家常话之后就让她回去了。
只不过是她心中牵绊着轩辕晔初,所以就容易过多思虑。
她方才有些落寞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纵马而来的破空声响。
轩辕晔初就这样风风火火的来到这里,下马之后就拉住了西陵清婉的手。
“婉婉。”
西陵清婉抿嘴笑了笑,眉眼之间都是对眼前人的爱慕道:“晔初。”
他们坐在春风里,从天上聊到地下,言语细碎的说不清心底爱慕。
那个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有情。
后来……
后来在一个晴日里,众生齐聚,一只金光闪闪的鸟儿衔过来一张纸,慢悠悠的落在了为首的黄帝手里。
那是召神的天道之书。
“诸位既然得天道点召为神,还请保持初心,造福六界,在六界面前,请诸位舍身保卫安宁。”
一道沉闷的宛如春日的闷雷一样的声音响起来,在空旷的这里慢慢回响。
“神受世人供奉,食香火不断,就理应为了六界的安宁而舍身。”
当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之后,黄帝收好了这张天道之书,那个沉闷的声音就退了下去。
他们来到了神界,成为了最初始的一代神明。
黄帝统治着六界,就如他统治着人间一样,六海生平。
在神界之后,她从外人嘴里的“少主”成了众位仙神口中的“殿下”。
身份更是提了几提,威望也是上升了不少。
她跟着父亲学习统领月灵神族的事情,往往在处理公文的时候,就会处理一个下午。
一个天光明媚的日子,她刚刚放下了手中的笔,红色衣摆散入风里。
她伸了一个懒腰,抱着公文准备放入父亲的书房,却在月灵神族的走廊里碰见了百里重玹。
那个时候的百里重玹比如今的百里重玹放荡了不知道多少,放在神界说是不拘一格,放在人界就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百里重玹拿着扇子拦着她,嘴角是轻佻如画的笑意:“婉婉,你今日有空吗?”
西陵清婉白了他一眼,道:“过会儿有约,没空。”
百里重玹继续拦着她,西陵清婉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你在做什么?”
没想到百里重玹却是带着些哀求,他道:“婉婉,他不好。”
西陵清婉懒得应付他:“他好不好同你有什么关系?”
百里重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拦着她:“婉婉……”
西陵清婉终于冷了脸,她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百里重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我同谁在一起,喜欢谁,想要嫁给谁,同你没有关系吧?”西陵清婉撞开他的手离开,头也没有回过。
而百里重玹一个人失落的站在走廊下,被后面的西陵清阳看了个干净,他走到百里重玹的面前,仰起头看着这个哥哥,道:“百里哥哥,你不要劝了,没有用的。”
百里重玹看着她离开的影子,声音有些哑:“我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甘心。
后来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听闻了一个消息。
嫘祖生气的摔了杯子。
至于起因……
起因不过是在那一天,轩辕晔初当着嫘祖的面,跪了下去。
“儿臣喜欢风后的长女,求母神成全!”他跪在大理石做的地板上,看着神座上的温和母神。
母神就是嫘祖。
“荒唐!”
嫘祖第一次生了怒气。
她摔了茶盏,指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是西陵氏的后人?”
轩辕晔初没有起来,他回答:“知道。”
嫘祖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氏族之内不能通婚?”
轩辕晔初回答道:“知道。”
嫘祖压下自己的怒气,又问:“你是我的孩子,身上流淌着轩辕和西陵两个氏族的血脉,不管是出于血脉,还是别的,你都不能娶她!”
轩辕晔初跪着挪了一步,坚持着道:“可是我只喜欢她。”
嫘祖拿过来侍女重新沏的茶,喝了一口茶平静了自己的情绪,随后她道:“倘若你还想要神帝这个位置,那就从现在开始,跟她分开。”
她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倘若你不答应的话,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轩辕晔初看着她。
“要么你娶少典氏的女儿,成为神帝,要么她死。”
嫘祖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你要选择什么?”
轩辕晔初眼睛里的光,瞬间灭了下去。
他知道,母亲决定的事情不可挽回,而他自己……
他是有野心的。
但是这个野心,终究重于情爱。
他没有再说话,被嫘祖禁了足。
禁足之后,西陵清婉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他。
在传了几次消息之后,她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
三皇子要成婚了。
当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宛如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随后她就毫无征兆的昏迷了过去。
她昏迷了几日之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轩辕晔初,却被嫘祖拦在了神宫外。
她想问问,为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也没有人可以回答。
终于,她在大婚的那个日子,见到了轩辕晔初,他在神宫换喜服。
她没有再穿鲜艳热烈的衣着,只是穿了一件淡色的衣裙去见了他。
她看见了轩辕晔初眉眼轩昂,气色着喜,似乎是很期待自己的成婚。
她猛然顿住了脚步,沙哑的问他:“晔初,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同她说过。
婉婉,我此生……非你不娶。
轩辕晔初正了正自己的衣带,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圣女若问,是什么?”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轩辕晔初透过穿衣镜看着她,忽然笑了:“圣女应该记得,我的母亲是西陵氏的女儿,氏族之间不可通婚,此为其一。”
“而其二……”
轩辕晔初顿了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差点说不出狠心的话来:“其二就是……圣女就当我是年少无知,不知情爱为何吧。”
“可你从前说倾慕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曾经问过你,可会后悔,你说你不后悔,这也是年少无知,不知情爱吗?”
西陵清婉上前了一步,轩辕晔初后退了一步。
西陵清婉忽然停步了。
随后,她就像是死心了一样,退了一步。
然后转身,她转了身,又酸涩着声音道:“既然殿下说是年少无知,那便是清婉僭越了,身为臣子竟然纠缠君上,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侧头,最后看了他一眼,眸光碎在眼睛里,道:“……清婉恭祝殿下,同王妃娘娘,新婚大喜。”
衣角略过门槛,消失无踪。
轩辕晔初也在她离开的那一刻,骤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可是,他却只能说一句。
“对不起,婉婉。”
是我辜负了你,你恨我,怪我,怨我,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