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西郊环保工厂已初步完工。
由于该项目是政府的重点扶持项目，营业剪彩时，京市市长洪永华亲自出席了工厂的剪彩仪式。
多家媒体蜂拥而至，都挤破脑袋想拿到工厂的第一手信息。
剪彩仪式结束后，洪永华也不再多耽搁，马不停蹄地坐车回到市政府去开会。
“杜鸣彦什么时候回京市？”
“今天上午杜先生说是下午2点的飞机，现在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洪永华琢磨了一下，“等下了飞机，让他马上来见我。”
“是。”
到了市政府，人刚从门口下车，身后就跟着停下了一辆车。
车上下来的，正是蔡茂芸。
“洪市长的行程还真是紧啊，”她笑着说，“前脚还在电视上看您讲话呢，后脚您就从电视里出来了，还真是挺神奇的。”
“是吗？”洪永华笑了两声，“看来现在新闻的时效性还真是迅速啊，足不出户就能了解京市大大小小的新闻，比下面那些递上来的文件要快多了。”
“你说咱们政府以后的工作要是能有这样的时效性，我就不用这样两头跑，天天搞得风尘仆仆着急忙慌的了。”
听到洪永华这番话，蔡茂芸脸色不变。
他俩是官场的老对手了，自然是听得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在意，只有无聊的人才会纠结于口舌之争。
“但比起以前的环境现在政府的工作的确方便了许多，也更利于我们了解群众的需求和问题，相信洪市长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蔡茂芸没接自己的茬倒让洪永华有些无趣，想来是因为西郊的事情让她觉得挫败了，这说话做事也开始畏手畏脚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嫩了点。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回过头，看清来人后齐齐颔首向她打了个招呼。
“汪书记。”
“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汪致梅笑着问。
洪永华：“聊现在新闻的发展和对咱们干部工作的帮助。”
“现在新闻发展确实很快，”她说，“但任何事情都要以辩证的角度去看待，新闻只是消息来源的一种，但真要了解人民的问题需求还是得深入群众，亲力亲为。”
“汪书记说的是。”
寒暄完，几人便进了会议室内。
会议的主要内容，还是在于西郊的环保工厂和东郊的开发问题。
“洪市长，这次西郊环保工厂的开业时间比预期的要早两个月，这效率实在是意料之外。”汪致梅摆弄着手里的笔，“不过我记得上次开会时，汇报说完工的日期是经过精准预测的，这中间的误差你是不是得向市委说明一下？”
“是这样的汪书记，因为现在临近过年，我们呢想让工人们能安安心心回家过个好年，所以推出了一系列方案来解决这个问题，具体的方案呢我也带过来了，各位可以过目一下。”
一旁候着的秘书将手中的文件分发下去，蔡茂芸拿到文件没有直接看而是借着纸张的遮掩看了眼汪致梅的脸色。
虽然表面上没什么端倪，但她看得出来，对方对洪永华的这次操作很不满。
其实也难怪她有不满，西郊工厂方案这件事没经汇报就直接执行，这事要往大了说那可就是纪律问题了。
毕竟这可是公家的项目，不是他洪永华的私人作坊，不是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考虑得很全面，方案也做得挺好的。”汪致梅合上文件，“但各部门的预期工作计划是两个月后，现在提前了，后续他们的工作可能会有挺多麻烦的。”
“这个您放心，我已经提前和他们都沟通好了，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听到这话，汪致梅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和善的模样。
“你倒是想得周到，给我们省了不少事啊。”
这话说得很在场的人脸色各异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去接汪致梅的话，毕竟他们都知道在这里谁才有真正的话语权。
“过奖了汪书记，在讲究效率的同时肯定也不能给其他同事添麻烦，这一点我时刻谨记的。”
汪致梅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怕再说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堪。
话题绕过了西郊工厂，权力又一次在无形中挑起了人们内心的火苗。
会议结束，蔡茂芸没有像其余人一样在洪永华那里停留吹捧。她回到车上，拿出那份方案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蹊跷无比。这么火急火燎地结束西郊工厂的项目，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别的她不知道，但其中必定和洪永华还有他那群走狗们脱不了干系。
环保这一块可操作性不小，这群见利忘义的小人，怎么可能放过这块肥肉。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那伙人口风实在严密，内部核心成员一般人也接触不到。
想要取证，着实有些困难。
如果操作不当，很有可能会引起警觉。到时候就算是老书记帮忙，这汪致梅的位置恐怕也轮不到自己了。
所以她必须得找一张合适的网，将洪永华那群人一网打尽。
蔡茂芸合上文件，眼神望向窗外。
好一会，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
“杜鸣彦回了没有。”
“回了，现在在往北华庄园赶。”
“这臭小子玩命似的给我赶工，”洪永华阴沉着脸，“搞得我差点就在常委会上下不来台，要不是提前做了这份报告还不得让那蔡茂芸钻空子了。”
秘书忙和声道：“市长您先别生气，这次提前完工不也证明了您的领导能力超出常人，这一点连汪书记都不得不承认呢。所以就算蔡副市长想找茬，对您也造不出什么威胁的。”
秘书这一番吹捧让洪永华心里的怒气散去了一些，汪致梅他倒是不在乎，一个庸碌的傀儡而已，没两年就要退二线了。
本来她这位置非自己莫属，可坏就坏在蔡茂芸背靠的老书记升上去了，要不然他还真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
想到这，洪永华又来了一肚子气。
“先回办公室去。”
秘书一愣，“不去北华庄园了吗？杜先生已经过去了。”
“告诉他我还没忙完，”洪永华不耐烦道，“让他等着。”
秘书喏喏点头，“是。”
北华庄园内。
“我知道了赵处长，不着急，我在这里等一会就行。”
挂掉电话，杜鸣彦抬手揉了揉额头；触摸到皮肤时竟感觉到一片湿润。
他撑着身子想去拿纸巾擦一擦，但身体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试了好几次无果，杜鸣彦只好选择放弃，用外套的袖子擦去额上的冷汗。
擦完汗，他靠在沙发上，脑袋昏昏沉沉的。
前两天在川南就已经有这个症状，不知是不是因为气候原因，到了京市后头疼的症状就加重了许多。
原本杜鸣彦还想着回去休息，可一下飞机就接到了赵秘书的电话，他知道这次是他着急了，就只能忍着身体不适先来汇报。
原本他还想着汇报最多一个小时就结束，但现在洪永华却不见人影。
无止境的等待一点一点消磨着杜鸣彦的意志。
他想睡，却睡不着。
一闭眼，脑袋里就像同时插进无数根针，痛得难以忍受。
寂静的房间里，男人的呼吸声随着时针的推动越来越重。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日暮降临之际，杜鸣彦迷迷糊糊看了眼时间。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到的这里，也算不清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只记得，来时天是亮的。
现在，天已经黑了。
后脑的钝痛不断加深，胃里也开始泛着酸水。
杜鸣彦的意识已有些模糊，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间，他手伸向了口袋想要拿手机。
指尖触摸到了一角。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将手机拿出来，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房间里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