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检查结果，黄院长仔细看了一眼。
“各项指标跟上次来检查的结果差不太多，但身体还是处于一个比较危险的状态，能尽快手术还是要尽快手术。”
景岚攥着报告单，“好的，我知道了。”
“饮食还是要清淡些，可以偶尔运动一下散散步什么的，然后就是保持好心情，别让她受什么刺激，不然很容易引起并发症出现。”
“我记得，谢谢您。”
离开院长会诊室之前，景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她扯住一个笑，“主任，医生说你身体恢复得还不错，要继续保持。”
“真的吗？”
“那当然，不过该手术还是得尽快手术。”
听到手术两个字，佟兆英微微蹙了蹙眉头，“手术的事后面再说吧。”
“主任，手术这事该做还是得尽快做，要不然过段时间我忙起来了可没时间照顾您了啊。”
“要照顾也轮不到你照顾。”佟兆英说，“不然到时候整天听你那嘴来唠叨我了。”
“那前段时间您照顾我不也唠唠叨叨的。”景岚挽着她的手臂，“总得给我个机会还回来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考虑考虑吧。”
“那您可要尽快昂，别拖太久了。”
“好，就你这整天跟我耳边念叨，我还能拖到哪里去。”
回到车上，景岚正准备发动车子回家，包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她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有些疑惑。
梦欢这家伙，不会背着自己偷偷给她哥打电话了吧。
按下接听键，她将手机放在耳边。
“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
杜鸣彦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医院陪主任复查，现在准备回去了，有什么事吗？”
“梦欢给我打电话了。”
“哦，我刚才跟她聊了一下，感觉她的情绪好了一些了。其实她就是……”
景岚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
“见面说吧，待会我去佟阿姨的家里找你。”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景岚啧了一声。
这人不会真听他妹的要来跟自己过什么情人节吧？
奇怪的嘞。
“小杜吗？”
“嗯。”景岚放下手机，发动车子。
“我听他像是要来找你？”
“是啊，梦欢不是前段时间情绪不好嘛，我今天跟她聊了一下，现在就稍微好了一点，他也是为这事来找我的。”
佟兆英笑了笑，“我看不一定吧。”
“那您说能是为啥？”
“今天是情人节，他来找你，还能是为了什么。”
景岚挑眉，“主任，您还挺与时俱进啊，还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网上那么铺天盖地地宣传，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啊。”佟兆英佯嗔道，“而且我又不是什么老古董，情人节我年轻的时候也过过好不好。”
“跟谁啊？”景岚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你说跟谁，情人节能跟谁，难不成跟你啊。”佟兆英仔细想了想，“突然这么一提起来，我还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那看来他给您的留下的记忆并不深刻啊。”
“说深刻还是有一件事挺深刻的。”
像是想到什么，佟兆英轻轻笑了一下，“他文化很好，整天书不离手。我记得有一天跟他约会，我精心打扮了一上午。结果最后，他把我带去了书店，看了一下午的书。”
“当时我气坏了，把他买的书全撕了。”
“他没有生气，只是把书的碎页捡了起来。”
“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冷战了三天。”
景岚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
“后来，”佟兆英脸上扬起笑意，“后来我收到了一束花，用碎书页叠成的玫瑰花。”
“他后来告诉我，被我撕掉的那本书，是他准备送给我的。”
“那您还记得是什么书吗？”
“记得，印象很深刻。”她说，“ 是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回到四合院，将人送到屋里后景岚就准备离开。
“景岚，你就这样跟小杜出去啊？”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有什么问题吗？”
佟兆英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梳妆桌上。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口红，“最近又没休息好吧，气色这么差。”
景岚乖乖坐着，任她打扮。
“还好吧，我感觉我还长白了些呢。再说了，我长得这么漂亮不化妆也好看。”
佟兆英失笑，“臭美。”
给她稍微弄了个淡妆后，佟兆英又最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以乌木为原材料，面上还雕刻着一个喜字，喜字中央嵌着一块红玉，玉质通透水灵，一看就造价不菲。
打开盒子，景岚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满满一盒翡翠玉石黄金晃得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主任，你家是开首饰铺的吧？”
“哪家的首饰铺就这点首饰啊。”
“这点？！”
佟兆英被她这副样子逗笑，轻手轻脚替她挽了个发后，从盒子中挑选出一只珍珠花叶钿金流水簪插在发间。
发簪刚一插上，门外就传来一阵门铃声。
“来得还及时。”佟兆英打趣一声，“快去吧。”
“那待会您晚饭怎么吃？”
“今天小玲要过来的。”
听到玲姨会过来，景岚这才放心。
“那我先走了。”
“去吧。”
来到门口，景岚一打开门就看见正要再按门铃的杜鸣彦。
见她出现，他慢慢收回手。
目光移向她耳后的发簪。
很漂亮，很配她。
走下台阶，青石板路再次记录着两人并肩的轨迹。
“梦欢有跟你提工作的事吗？”
“没有，她工作怎么了？”
景岚就猜到会是这样。
“我记得你之前去过梦欢工作的医院，那次你是去找她领导的吧。”
“对。”
“她这段时间就是在为这事苦恼。”
杜鸣彦疑惑，“有什么苦恼？”
“你去暗示人家领导照顾梦欢，就导致本该她做的工作分到别人头上去了。”景岚手插进口袋，“我估计她是听到了什么，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才这么拼了命地加班弥补。”
“她那天来公司找我，为什么不直接说？”
“看你太累了，不想给你添麻烦。”
杜鸣彦这才会意过来那天她的不对劲，明明有话要说，却在自己接了个电话后又改口。
真是傻。
但作为哥哥，他想保护她。
保护她在自己人生的路上不受任何磕碰，安安全全地走到终点。
自己也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可现在，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景岚明白他是在自责，对于家人他一向看得很重要，这次也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其实这个事，说到底还是两个人没有好好沟通的原因。
这两兄妹，一个不爱说，一个不敢说。
有什么问题就各自消耗，本来只是小毛病，堆积下来就容易出大问题。
梁忻薇也是同样的问题。
所以，景岚需要在他们的问题恶化前，提前杀死在摇篮里。
“你没做错什么，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杜鸣彦低头看她。
“梦欢也没有错，你们的问题在于总是默默地为对方着想，却没有好好去了解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你想保护她的人生一帆风顺，但她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即使未来会走得很艰难。”
“你们都没有错，只是方法不对而已。”
杜鸣彦脚步停了下来。
“那你呢？”
她也停下，抬头看他。
“我怎么了？”
褐色清明的眼睛，杜鸣彦看见了自己。
他突然想，自己的眼里是否也有她的倒影。
只是很可惜，他看不见，也问不出。
“没什么。”他移开眼神，“走吧。”
见他没什么表情，景岚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梦欢的事情？”
“听你的。”杜鸣彦说，“和她好好谈一谈。”
看来是听进去了。
景岚很欣慰。
走到巷子口，两辆车停在那里。
“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尽快和她谈谈。”
“去哪？”
“回家啊。”
杜鸣彦垂下眸子。
该说的话已经说尽，他知道自己应该向她说再见。
他将这两个字在喉中不断润色。
最后，轻声开口：“今天是情人节。”
景岚面露疑惑，“我知道啊。”
“我这么早回去，梦欢会怀疑的。”他说。
“可是梦欢说她今天不回家。”
“我妈也会怀疑。”杜鸣彦眼神瞥向别处，“我跟她说了，我是来找你的。”
景岚看了他许久，半晌，她突然笑了一下。
“所以你要和我约会吗？”
杜鸣彦表情一僵，视线定格在远处那棵树上。
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看头。
他重新将目光移回，看向她。
“对，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