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姐,不进来坐坐?”
景岚深吸一口气,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车窗再次下降,她露出一个笑,“不用了杜先生,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这时,杜梦欢拿着两把伞走了出来。
看到杜鸣彦手上有伞,她便朝着景岚的车边走了过去。
“景岚姐,这伞给你。”
她将伞从车窗里递了进去,然而景岚还没开口拒绝,那把伞就被一双手给拿走。
“景小姐,有些事我还想和你谈谈。”他看着她,“而且这么大雨,晚点再走也是一样的。”
杜鸣彦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但景岚又不是他的员工,这不客气的语气倒是让她听着格外不爽。
“我和杜先生好像没什么可谈的吧?”
“没有么?”杜鸣彦右手搭在她的车窗上,“几年前的事情,景小姐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站在一旁的王丽霞和杜梦欢有些摸不着头脑。
“哥,你认识景岚姐吗?”
“认识。”
他手往下,按下车门的解锁按钮。
随后拉开车门,将手中的伞往前探了一寸。
“请吧。”
景岚垂下眼睑,琢磨着这杜鸣彦壶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是故意来他家偶遇的?
天杀的,这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巧的事情。
在那双阴鸷逼人的眼神下,景岚推开车门,拿过他手里的另一把伞撑在自己的头顶。
进了屋内,王丽霞便让杜梦欢带着她去换了身衣服。
“景岚姐,你跟我哥几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啊?”杜梦欢好奇。
“之前当记者,想采访你哥被拒绝了。”
“这么简单?那我哥为什么说你欠他一个解释?”
景岚抿了抿唇,“当时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杜梦欢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自然听得出对方这是搪塞的说法,但她也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来到卧室,杜梦欢打开衣柜给她找一件能换的衣服。
“就那件吧。”
她拿出景岚所指的那件短袖,发现是上次聚餐时店家赠送的礼品。
“这件你穿着可能有点大,要不换个小一点的吧。”
“没事,他们家的短袖我穿过,xL不算很大。”
杜梦欢拿着短袖的手一顿,“景岚姐,你怎么知道这是xL码?”
景岚愣住,但转念一想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上次看你裤子弄脏了一点,又觉得给你单独送又不太好,就让店家帮了个忙。”
“那你怎么没和我说。”杜梦欢面露感激,“我还以为真的是店家送的呢。”
景岚拿过她手里的短袖,“都是小事情,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是小事,那么多人的衣服肯定让你破费了。”
“一条短袖也就几十块,加起来也没多少钱的。”
“好吧,那下次我请你吃饭。”
“行,我先换衣服了。”
杜梦欢走出卧室,留给她空间换衣服。
正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却听见楼梯处传来声音。她望了过去,发现杜鸣彦朝着这边走来。
“哥。”
“她人呢。”
“在里面换衣服。”杜梦欢忍不住问,“你和景岚姐是有什么过节吗?”
杜鸣彦挑眉,“她是这么说的?”
“没有,她只是说之前想采访你然后被你拒绝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怎么来采访我的?”
杜梦欢摇头。
“那就不要多问了。”杜鸣彦说,“你先下去,我跟她有话要说。”
“哥…”
“下去吧。”
杜梦欢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他凌厉的眼神下还是灰溜溜地下了楼。
景岚换好衣服,一打开门,就对上了杜鸣彦那双阴冷的眼睛。
“过来。”
丢下一句话,杜鸣彦转身走向楼梯。
景岚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习惯性命令的语气真让人讨厌。
上到三楼,杜鸣彦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景岚停在门口,没有往里面走。
杜鸣彦拿起书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随后点燃了它。
他吐出一口烟。
两人的视线在缭绕的烟雾中碰撞。
“怕了?”
“怕什么?”
“不怕为什么不敢进来?”
“我讨厌烟味。”
杜鸣彦轻笑一声,又吸了一口后将烟捻灭丢进了烟灰缸。
“现在可以了吗?”
“我讨厌烟味。”她又重复了一遍。
杜鸣彦眉头紧蹙,三两步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往里一带,而后重重甩上了门。
景岚还没站稳,突然身体被抵在门上。
一双粗糙的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千方百计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
他的眼神似是一把刀,只待景岚一开口,便会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喉咙。
景岚试图掰开下巴上的那只手,但对方的力气实在大得出奇,便选择放弃。
她冷笑一声,“不是杜先生您请我进来的吗?怎么现在倒打一耙了。”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不知道。”
“别装傻,你背后的人是谁?”
“没有人。”
“你觉得我会信?”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查。”景岚似挑衅道,“以杜先生的能力不会查不到吧?”
“我不需要查。”杜鸣彦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只需要把你送回阆西,你背后有没有人我自然就会知道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衬衫的领子就被一把揪住拽了过去。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很漂亮。
但那双眼睛却犹如被剧毒淬炼过的毒蛇一般,透露出丝丝寒意和决绝。
“你敢!”
“你背后既然没有人,那我为什么不敢?”
因为愤怒,景岚的眼睛血红无比。
她好不容易站到现在这个位置,却要被一个莫须有的猜测给打回泥潭。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她不要再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她既然说过要成为人上人,便绝对不会对自己食言。
“梁朕宇。”
“什么?”
“我说我背后的人是梁朕宇。”
杜鸣彦眼里尽是嘲弄,他不费一丝力气就掰开了她的手。
“不要把人当傻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以前骗的人那样蠢。”
景岚一惊,“你什么意思?”
“你既然知道我能查你,自然就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
“何均良的两个儿子,那个姓邵的,还有一个…”杜鸣彦顿了一下,“这几个人都是你的梯子吧?”
“利用他们手上的权力让自己一步一步高升,最后发现海市这座庙太小,就跑到京市来了对吗?”
“接下来呢?你又盯上了哪一个?”
“梁朕宇?还是我?”
他坐到了沙发上,再次抽出一根烟点上放进嘴里。
听到这句话,景岚一嗤。
“没有你,只有梁朕宇。”
听到这个回答,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了一句,“所以你打算从我这获取点什么信息向他投诚?”
景岚真是佩服他的想象力,但也能理解他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有时候与人交往,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陷阱。要想不被人坑就得学会换位思考,这样才能走一步看三步夺回主权进行反击。
几年前在医院被他识破后,她就明白像他这样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见识过的手段定然数不胜数千奇百怪。
所以杜鸣彦看她就跟看小孩过家家一样,也是因为如此景岚从未想过要接近他。
一是风险和难度系数都太高。
二是像他这样短时间爬到这么高地位的人,双手必然不干净,一个不小心牵连太深很容易把自己玩进去。
梁朕宇则不同,虽然年纪也不小,但天然的家庭优势让他根本就不需要在人际场上尔虞我诈,光是从上次他直接无视区领导那件事来看就能看出来他压根就没什么心计。
和他一起,根本不用担心利益相悖时会被卖了的情况出现。
可唯一的缺点是,这个人太正了。
他不像何砚州那样会为了自己人灵活变通,他只会按照自己内心的是非对错做事。
偏偏有些地方他的是非对错与自己想要的又背道而驰。
但没有办法,自己现如今只能拉拢他。
就算不用他手里的权力,也要借他背后的梁家为自己撑起一把保护伞。
“杜先生,我对您和您的家人没有任何想法。”景岚放软了声音,“我和梦欢四年前就认识,你可以找她核对。”
“我的身世背景想必您也调查得很清楚,我没有理由去伤害您的家人。”
“而且您也看到了,您一句话就能改变我命运,抹杀掉我所有的努力。所以我能对您产生什么威胁呢?得罪您,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景岚的话说完,杜鸣彦手中的烟也燃得只剩下一半。
他勾了勾唇角,“有道理,但好像听起来不怎么可信。”
明明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怎么还揪着不放。
景岚忍着怒气,咬牙道:“那你想怎么样。”
话音刚落,只见杜鸣彦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
他抬起手将那半截烟递到她面前。
烟头的火光似一把烤得通红的铁烙,景岚明白他是在测试自己的底线。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接过那半截烟。
杜鸣彦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些许失望。
然而就在他准备让她直接走人时,却见她拿着烟的手慢慢合拢。
再张开时,烟草的碎屑与烟灰的残渣洒落在地板上。
她抬头看向杜鸣彦。
“我说了,我讨厌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