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夫人十三岁就成了余家老太爷的妾室,与正室柳氏同时怀孕,并先她几日生下一子。
她的儿子天资聪明,深得余老太爷的喜爱。她本以为儿子将会成为下一任家主,自己也可以母凭子贵,扶为正室。
谁知道余老太爷去世前,却将家主之位留给了柳氏的儿子,理由竟是柳氏的儿子已经有了余程风,而她的儿子至今无后。
这个结果令余老夫人大为愤怒,她在柳氏面前,依旧做足了谦虚状,暗地里却对柳氏母子下毒,最终把柳氏送下黄泉,又收罗了权势,让柳氏的儿子成为傀儡。
她能让余程风的父亲成为傀儡,自然也能夺回余程风手中的权力。
“祖母若是握着权力,造福余家上下,造福百姓,程风绝不会争夺这份权,但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余程风冷冷道,“你把余家的产业交给娘家人打理,找的尽是一些贪婪之辈,将余家搅得乌烟瘴气,祖母你一心只想弄权,根本不把为余家卖命的水手们当人看。”
余家以船运起家,往来天下,本当通达天下财富,可是余老夫人掌权后,关闭了余老太爷辛辛苦苦开辟出的国外航线。
关闭国外航线对余家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对余老夫人的娘家人,而言却有着大大的好处。因为跨国出海是有风险的,不论是天气还是海盗,都可能导致出海人有去无回,这群贪生怕死的人,自然巴不得全都停运。
而作为余老夫人的智囊三长老之所以赞同,明面上说是为了帮余老夫人收拢权势,避免太过分散而难以掌控,实则想用此来消耗余老夫人的权威,自己取而代之。
这群上位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谋算,唯独不曾替那群为余家卖命的水手们谋算过。
他们不仅要当水手,还要当搬运的苦力,却只领一份工钱。
他们熬干自己的生命,非但没有得到半点补偿,反而因为没有满足上位者的贪欲,遭到更多的迫害。
余程风将一叠文件丢到余老夫人的面前,冷声道:“这些都是祖母掌权以来死在你手下的无辜之人,你抽着大烟,听着小曲,捏着金钱,放出去的狗咬死了多少人,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吧?”
文件散落开来,露出一个个名字,余老夫人却是看都不看一眼:“那是他们没本事去拼更好的出路,跟我有什么关系?余程风,你少给我扣帽子!”
余程风的拳头被他紧紧握着,指尖深深陷入皮肤:“祖母,你站在上头太久了,连头都懒得地下,对自己脚底下的骨头,更没有半分怜悯。”
“我只知道命运天注定,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是下贱的草芥,只能任人践踏,而我天生就是富贵命,能被我踩着,是他们的福气!”
“他们并不是生来就该当下人,就该被你践踏,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我们是平等的。”余程风冷冷地看着她,“祖母,若你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那就只能由我帮你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余老夫人说着,又笑了起来,“余程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请来了聚香斋的厨子,平了这幅局面,就能把我这个老太婆置之于死地?我告诉你,事情还没结束。”
余程风的脸色骤然一变:“你还有后招?”
余老夫人转头看了眼落地钟,得意道:“祖母建议你去前厅看看,说不准,你的客人还有得救。”
她的话刚刚话说完,一名下人便急匆匆闯入,面色苍白道:“家主,不好了,客人们都……都中毒了!”
余程风猛然看向余老夫人:“祖母,这就是你的后招?”
“我比你年长四十多年,这四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余老夫人得意的笑了,“没错,这毒就是我安排的。”
她没有碰晚宴上的任何一口食物,就是因为有毒。
她派人把河豚的血涂到了每一样食材上。
这也是大厨没有吃河豚却中毒的原因。
他们以为大厨晕倒了,换个大厨就能扭转局面,殊不知,她早就准备好了后招在等他们。
在下人告诉她,厨房的所有食材都被用过之后,她便在等,等着所有宾客都倒地的那一刻。”
余程程生气道:“祖母,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死全家的。”
“我给过你们机会。”余老夫人扶着身侧的老嬷嬷坐正,“如果大厨昏倒时,你们立刻向我禀报,我便可以帮你们善后。可惜,你们太有主见了,总想着压我一头,你看看是不是不听话?”
最后一句话是对老嬷嬷说的,老嬷嬷忙道:“老夫人,都是群孩子,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难免自己飞上了天。”
“祖母,你糊涂啊!”余程程着急道,“外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仅有上海的名流,还有洋人,日本人,你这么做,是要把余家拉入绝境啊!”
余老夫人不慌不忙道,“大家都知道,今晚的席面出自聚香斋,现在宾客中毒,他们的矛头对准的是聚香斋的主人冉明姬,和宴会的主人余程风。”
“找冉小姐只是我们临时的安排,那万一当时冉小姐不在场呢?”余程程气得眼眶通红,“那我们整个余家可都要陪葬啊!”
“是你们陪葬,与我有何关系?”余老夫人语气轻松道,“没有冉明姬,那你们总得另外想办法,我只是个无辜的,不管事的老婆子罢了。”
“你想得太天真了。”余程风冷声道,“且不说余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单只说日本人,他们会是吃亏的主吗?莫忘了,聚香斋三号院的那场大火,可是把唐家都拖垮了。”
“那是唐兰芬没本事,我可不是她。”余老夫人慢悠悠拿起大烟管,“我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余程风立刻捕捉到余老夫人话中的异样:“祖母,你能解河豚之毒?”
余老夫人盯着老嬷嬷往烟管上塞福寿膏,根本不看余程风一眼:“教大厨做河豚的那位老师傅,与我是旧相识,做了快五十年的河豚,有祖传的解毒之法。”
余程程忙道:“那快告诉我们……”
余老夫人的目光终于转向余程风,“这解毒之法,也不是白白给的。”
“你想要管家之权?”余程风读出她的意图。
“家主不是悲天悯人吗?大厅里有上百条人命,还不够你让出家主之位?”余老夫人笃定,余程风绝对会妥协。
他也只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