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筝来到绣苑后,许灵云便发现,她的脾气温和,比宋云矜好说话多了。
今天这一场逼宫对她来说,不过是过过场罢了。
许灵云思绪流转之间,传习们的情绪已经逐渐高涨,变得更为激动。
“学生多了,薪水却不涨,还要我们每个月交一副绣品,就没有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要么涨薪水,要么减少学生。”
“对,要不然这差事真,是没办法做了!”
……
许灵云趁着众人激愤之时,上前道:“校长,你这么做,会寒了大家的心。”
柳筝早就在孙佳园的帮助下,把传习部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这些传习们在绣苑待了好些年,早就被清闲无压力的日子,磨出一身懒惰。
平素上课也不过敷衍了事。
若是能像唐绣羽那般找孙佳园常年代课,他们早就会找人代替了。
他们连自己的绣品都不会认真对待,更不用说去教授他人。
绣苑那些技艺高超的绣娘,大多出自关明月和余思皖,而这两位,今日并未出现。
她任由着众人把话说得七七八八,到了这里,便将事先准备好的合同放到了桌上:“制度就是用来遵守的,容不得任何人更改,若有人觉得我这里庙太小,就请另谋高就吧。”
话一出口,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这些传习们在绣苑舒服惯了,心里其实是清楚自己的活少,收入高,真要签字走人,可没有人舍得。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只要闹一闹,就能恢复从前的舒服,没想到,柳筝竟然拿辞退威胁她们。
她们下意识将目光转向许灵云。
许灵云也同样感到意外,她没想到柳筝竟然这么硬气,她还没把狠话说出来,柳筝就先发制人了。
她没有多做犹豫,愤怒开口道:“柳校长你这么做,简直欺人太甚。”
“你们闹着想走,我成全你们,反倒成了我的不是?”柳筝把合同往前推,“想留下,就得听我的,要走,我也不拦着。”
传习们只是想继续过舒服日子,哪里是真的想走,不由地将目光再次投向许灵云。
被众人这么看着,许灵云倍感压力。
本来是想逼迫柳筝,给她施压。
没想到这会儿,压力倒是来到自个这边了。
“柳校长就不要装无辜了。”许灵云仰起头,一脸悲愤,“飞鸟尽,弹弓藏,我们为江雪绣付出了这么多年,现在绣苑好起来了,校长就要卸磨杀驴。”
“许管事,你不仅绣技不太好,连学问也不好,飞鸟尽,弹弓藏,那是对功臣,你们算什么?”柳筝毫不客气道,“绣苑是由针神苏雪芝一手创建,以三年时间,扬名沪上,那会儿你们这群人可都不在这里,至于中间这十二年,你们把绣苑搅得乌烟瘴气,倒还是另算。”
“没有我们,传习部能撑到今天?我们为传习部付出这么多年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许灵云知道拿这些压柳筝无用,当即转了个方向,“当初唐绣羽掌权,我们是站着你这边,帮着你的,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坐稳校长的位置。”
许灵云的话瞬间挑起传习们的怒火,众传习纷纷指着柳筝数落起来。
“对,柳校长,你欺人太甚了!”
“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帮唐绣羽呢!”
“唐家至少不会刻薄传习!”
“给了你们选择权,何来欺人之说?”柳筝敲了敲桌子上的合同,“要么闭嘴,要么不送。”
“我们也是有骨气的,既然柳校长忘恩负义,那我们也不会留在薄情寡性之人身边。”许灵云说着,拿起一侧的笔,飞快签下大名,众传习见许灵云签了,也纷纷上前签字画押。
众传习拿着各自的合同,愤而离开,临走前,许灵云丢下一句话:“柳校长,你可不要后悔。”
听到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宋云矜从里间走出来,看向柳筝:“他们的动作倒是比我想得要快。”
柳筝应道:“舒服的日子过惯了,谁都不想去过苦日子,争一争,闹一闹对方就能妥协,这种没有代价的事情,谁不想做?”
“看来许家也不打算再占着传习部了,要不然,早就安排聪明一点的人来了。”
柳筝一面整理传习们的合同,一面道:“唐家的两处大火,把整个绣织局的根基都烧没了,接下来刺绣行业要重新洗牌,传习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宋云矜笑了笑,道:“这是其中一点,还有另一点,你绝对想不到。”
柳筝不明所以的看向宋云矜:“先前我一直奇怪,你为何要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制度公布出去,但总觉得你有你的道理,也不多问,这会儿事情已经办了,我倒想知道一下缘由了。”
宋云矜的手,点着桌上的辞退书,第一张正是许灵云的,她轻声道:“许灵云不仅是许家的人,她的堂兄也在传绘部做事。看到妹妹受了委屈,怎么也得运作运作。”
“还是老招了。”柳筝恍然大悟,“找一个突破口,把他们一举铲除。”
宋云矜弯了弯唇角,拿起许灵云的辞退书抖了抖:“他们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后悔。”
……
“柳筝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后悔。”出了江雪绣苑,许灵云狠狠道。
传习们的脸上却满是担忧:“灵云,咱们这样真的能威慑得了柳筝吗?”
许灵云冷笑着道:“其他时候不行,但这会儿,刚刚好。”
见众人不解,许灵云心中暗暗骂了他们一声笨蛋,面上却更为和善:“绣苑今春的招生在即,今年还要扩招两倍学生,事情必定有多又杂,现在咱们都走了,谁来处理这么多琐碎的事情?”
经许灵云这么一点,大家豁然开朗,七嘴八舌地分析开来。
“对啊,传习部本来就人手不足,这会儿咱们都走了,就剩下那两个老女人了。”
“那两个老女人年纪那么大,就算再有能耐,又能处理多少事情?”
“咱们也别帮她操心,要是传习部传习全都离开的消息传出去,只怕都没有人报名了。”
“哈哈哈,不说安排新学生的问题,就是原先的学生,都得有人管着。”
“柳校长那么能耐,让她自己一个人管着不就好了?”
刚才的愤怒被这一番畅想冲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