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小姐！”余老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宋云矜的手指微微松开，侧了侧脸，看着余老夫人：“您选。”
“方才，老身只是想跟冉小姐，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余家也不是言而无信的贪财之辈，这一批货是余家送给东洋会社的，货款理应由我们余家承担。”余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看向刘嬷嬷，“去把印信拿来，交给家主安排此事。”
刘嬷嬷连忙走到里屋，拿出一个小锦盒，送到余程风面前。
余程风抬手接过，放进口袋，看向宋云矜道：“冉小姐，请随我来。”
说罢，朝宋云矜抬了抬手，随后转身，把蹲在地上的余尹默扶起来，温声道：“别怕，跟我走。”
余尹默看向余程风，露出兴奋之色：“哥，哥，鞭炮，好大声的鞭炮，噼里啪啦，姐姐放的，我要娶这个姐姐当媳妇，天天放鞭炮！”
众人万万没想到，余尹默不仅没有害怕，竟然还很开心，他甩开余程风的手，冲到宋云矜面前，拉住宋云矜道：“姐姐，鞭炮，姐姐……”
宋云矜微微一笑，抬起枪，放到余尹默的手中，众人脸色骤然一变。
“冉小姐！”余老夫人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余尹默兴奋地拿着枪对准了余老夫人：“祖母，嘭！”
余老夫人慌忙趴在床上，却听那把枪“咔”的一声，跳出一个小拳头，不断晃动着，看得余尹默哈哈大笑。
“祖母，害怕了，祖母害怕了！”
原来宋云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真枪换成了假枪，只是大家都没发现。
“冉明姬，你怎么能……”余老夫人扶着胸口，气都喘不过来。
“老夫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罢了。”宋云矜朝她行了个礼，转身往门口走去。
“祖母，您这阵子就好生休息，旁的事，往后就交给我。”余程风确定弟弟并没有被吓坏，也松了口气，不再强迫他跟自己离开，而是转身追上了宋云矜的脚步。
屋子里的仆从也走得一干二净。
余老夫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怒火：“混账东西，真以为我好拿捏，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家主能坐得了多久！”
刘嬷嬷担心道：“老夫人，咱们怎么办……”
“以为控制了所有人，就能架空我的权势？简直是痴人做梦！”余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去告诉三长老，我们大少爷控制不住了。”
刘嬷嬷连忙应是。
三长老是余老夫人最器重的人，平日最擅长出谋划策，老夫人能和家主斗这么久，三长老居功至伟。
余老夫人又道：“通知码头，给咱们家主一个见面礼，他安排的船，都别出海。”
见余老夫人没有失去斗志，刘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家，还会是老夫人做主，大少爷就算拿走了印信，也难成气候。
……
宋云矜踏出余老夫人的房门，阳光直射进她的眼中，她下意识闭了闭眼，身心却舒畅地很。
再睁开眼时，便见地上有一串杂乱的脚印，粗略估计，足有三四十人，这一刻，她的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冉小姐。”余程风在身后唤她，随后加快脚步，走到她的身边，与之并行。
他的皮肤很白，像雪似的，被阳光一照，像是圈了一层光，隐约还能看到血管。这雪肌衬得他的薄唇越发红润，比少女还要娇艳几分。
余家的男子都长得不错，余程风是，余尹默其实也是。
余程风道：“方才，多谢你。”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宋云矜不在意道：“就算没有我，余先生也布局好了一切。”
“但是你的出现，让我省去了周旋的时间。”余程风坦然道。
他表面上是余家家主，实则就像他父亲那般，只是一具傀儡，平日里做的也不过是杂事，但凡要担责，就会被人推出来。
他的父亲曾经反抗过，但是反抗完就死于一场意外，时至今日，没有人提及那场意外的细节，可余程风却清楚，那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人家说虎毒不食子，可父亲并非余老夫人的亲儿子，为了权势，她完全可以推他去死。
若是这权力真的掌在余老夫人手中也就罢了，但余家真正的掌权人，其实是旁支三长老。
余老夫人把余程风和余程风的父亲当做傀儡，却不知自己其实也是三长老的傀儡。
而三长老的目的真的只是当一个幕后之主吗？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此次，余程风便打算以宋云矜之事作为契机，让余老夫人交出印信。
他当然知道拿着印信也不能马上接管整个余家，但能收回一部分，就已经是他的胜利。
宋云矜不清楚内里的弯弯绕绕，单只看到地上的脚印，便知道余程风是有备而来，她也没有打算居功，想了想道：“便当是报了余先生的救命之恩。”
余程风笑了一下道：“何来救命之恩，倒是捡到了一块手帕，已经清洗干净。”
说着，他便从口袋中取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交给宋云矜，又接着道：“今早本是要去还手帕，不曾想却遇到了谢七爷，未免他误会，就先把它收起来。”
宋云矜拿过手帕：“我与先生坦荡相交，不需在意他人的言语。”
余程风却道：“但如今的华夏对女子的善意依旧不多，女子的名声不论放在何处，都要仔细保护，能不为冉小姐添麻烦是最好的。”
闻言，宋云矜心头一动，生出几分感激。
能为女子设想的谦谦君子，也不多。
……
康平路，柳宅。
“所以，你跟余家彻底闹翻了？”柳筝听罢宋云矜今日的遭遇，两道细眉不由收紧。
“算不得与余家闹翻，只能是和余老夫人结仇了。”宋云矜纠正她，“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她翻脸，但这个余老夫人，太不讲规矩了。本以为她欠我一个人情，能跟余家友好的合作，没想到这四大家族，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那这个余家的家主呢？”
宋云矜深思了一番，才说出了个人的想法：“目前来看，算是个君子。不知是伪装，还是他本就是如此。不管他是什么人，现阶段他既然想要夺权，只要我能帮到他，那就对我没恶意。”
柳筝提醒道：“余家家主只是暂时得了上风，余老夫人掌控余家这么多年，绝不会说倒就倒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和余老夫人合作的。”宋云矜神色冷漠，“她已经准备和唐家联姻。”
柳筝不由惊奇：“联姻？这消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