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布局,借用唐绣羽的局,将之丢进大牢,为的就是姆妈的下落,莫说是帮唐绣羽脱身,就算把她送出国,也不在话下。
只要唐绣羽的消息是正确的。
得了宋云矜的确定,唐绣羽终于道:“其实,苏雪芝就关在唐家。”
宋云矜道:“我要的是确切的位置。”
“与我姆妈的院子相邻,不过那一片是唐家的禁地,想进去得由姆妈的亲信送进去。”
宋云矜想到在针神比赛那夜,她看到姆妈在帮唐锦玉刺绣时,并未有任何抗拒,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怪异:“苏雪芝是否知道自己是被囚禁?她在苏家似乎生活得很安静。”
唐绣羽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忽而转了念头:“冉小姐想知道苏针神在唐家的情况,这价钱就要另算了。”
这是要坐地起价?宋云矜挑了挑眉:“四小姐还想得到什么?”
唐绣羽毫不客气道:“你要送我去日本,再给我准备一万大洋作为生活费。”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多要一些总不过分吧?
宋云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站直身道:“四小姐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要不还是先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再说。”
她确实需要姆妈的线索,但也不会任由他人宰割。
唐绣羽想狮子大开口,那真是高看自己的价值了。
左右已经知道了姆妈的情况,下一步,便是放下手头一切,想尽办法把姆妈找出来。
当然,唐绣羽给她提供了线索,她也会履行承诺,去局长处撤了案子。
唐绣羽见她要离开,连忙往前一步:“冉明姬,你想反悔?”
“我不像你们唐家,嘴上说着仁义,干的都是些忘恩负义的行当。一群鼠辈,却要四处立牌坊。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至于去日本和一万大洋……”宋云矜嘲讽地笑了一声道,“四小姐不如自食其力,你也从苏雪芝那里学了一手绝活,不是吗?”
唐绣羽以为宋云矜不再管她,不由一慌:“苏雪芝只教我到十三岁而已,若是她倾囊相授,我也不至于屈尊比赛第二。”
话一出口,唐绣羽便察觉出不对。
宋云矜又在诈她!
她不由怒道:“冉明姬,你卑鄙!”
然而宋云矜没有回答,只是举步往前。
唐绣羽忽而在身后道:“你一直在追问苏雪芝,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云矜没有理会她。
唐绣羽却不甘心:“你今年二十五,和苏雪芝的女儿宋云矜倒是一个年纪,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宋云矜缓缓转过身,看向唐绣羽,她的面容一半落在白昼的光芒中,一半却隐没于黑暗,仿佛只有半个身子在挪动着,那双眼眸了然无生气,似地狱爬出的幽灵,带着深深的怨气:“若我是宋云矜,你,不怕吗?”
唐绣羽惊得变了脸色,待看到宋云矜的整个身体都融入光中,这才回过神,勃然大怒道:“冉明姬,你敢吓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云矜冷笑一声,“唐家在苏家灭门扮演着什么角色,你不清楚吗?你害怕,不是正常的么?”
唐绣羽倒吸了口气,心中涌动出一股不安。
苏家灭门,苏雪芝却出现在唐家的禁地,不断教授他们姊妹绣技,唐绣羽便猜出,苏家的灭门与唐家脱不了干系。
但她是唐家人,享受着唐家给予的一切,自然会守口如瓶。
但是宋云矜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联想到唐家这段时间连连受挫,唐绣羽不由得怀疑,唐家是否早就暴露在宋云矜的监视下。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抬头,牢门早就大锁,宋云矜也不见了身影。
……
宋云矜离开大牢,转而便去了局长办公室。
看到宋云矜去而复返,局长不由得绷紧了神色:“谢七爷又有何吩咐?”
先前谢七爷与唐兰芬的那一场博弈,委实令局长头疼不已,如今看似告一段落,可问题还悬在那里。
法国人和日本人,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再加上谢七爷那神秘的背景,此刻的局长只觉得自己如同在油锅里煎熬般难受。
这会儿再见到宋云矜,自然头疼得很。
宋云矜含笑道:“局长眼下应当十分着急吧?”
局长微微一顿,不耐烦道:“胡言乱语,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七爷的背后是法国人,唐家的背后是日本人,局长若找不出两全之策,就会得罪其中一方。”宋云矜直接道,“但眼下,你的顶头上司兰贝尔医生已经下令,明摆着是要你严惩唐家人,你若是做了,以唐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你,不论局长怎么做,都会得罪人。”
局长苦笑一声,道:“冉小姐一介女子倒是看得通透。”
宋云矜含笑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解局长的燃眉之急。”
“眼下是死局,何来解法?”
“这倒未必。”宋云矜胸有成竹,见局长看过来,便接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局长的目光在四下流离数秒,最终落到宋云矜的身上:“你就是系铃人。”
“徐记纵火案,我是苦主,唐家想置我于死地,便越闹越大,最终酿成眼下的局势,但如果我放弃追究,情况就不同了。”宋云矜道,“唐绣羽不需要坐牢,唐家人就不会觉得下面子而迁怒局长你,而兰贝尔医生要的是秉公办理,苦主撤诉,也是在法理之内。”
局长一开始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但宋云矜是谢七爷的人,他自是无法强迫她撤诉,如今她居然主动提出来,倒叫他意外不已。他沉吟片刻道:“冉小姐能主动提出来,必是愿意撤诉,但也不能平白帮我,总有条件?”
宋云矜的目光骤然一冷,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撤诉之后,我就能亲手处决徐庭,以儆效尤。”
局长看着她的目光却有些怀疑:“为了一个徐庭?”
宋云矜有展露了笑意:“当然也是不与唐家再继续交恶,唐家掌握着刺绣一行,绣织局更是唐家的一言堂,我在沪上开绣品公司,总得顾忌一二。”
局长听到了他想听的答案,微微颔首:“冉小姐能屈能伸,倒是比许多男子更有见地,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宋云矜笑着点头,却听局长又压低了声音道:“冉小姐的人情,我也记着。”
宋云矜笑容依旧,这才是她想听到的话。
一切都在计划中,没有半分的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