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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快看,好多船啊?”九妹兴奋地大叫着,“一定是有人来接我们过河的。”
奶奶一脸惊惶地看着湖面上的一切,颤声道:“那是月城月家的月氏白帆,一下子出动这么多白帆,应该是有月家的大人物来了,九妹,十哥儿,快跪下。”说着,奶奶已经率先拉着九妹跪下,并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月家,月城乃至整个东域的修真大族,再加上祖先月神的缘故,在北部五城是顶端的存在,是北部五城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族,常人见到,着实是要跪拜的,更不要说今天可能是族长亲临了。
月牙湖上,蓝色烟团剧烈地翻滚着,像暴雨欲来时,天上不断翻涌的黑云,但是,十哥儿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异常冰冷,因为在他的目光所及处,并没有看到九妹和奶奶口中很多的白帆,恰恰相反,整个宽大的湖面上,只有一张白帆。
月氏白帆,是月氏族人借以横越月牙湖的专用载物,千百年来,自月神用最后一丝执念幻化成这片湖泊以来,便在月牙湖所辐射的整个空间内,同时设下了禁制,魔修一律不得过,除魔修以外的其他修士,非驾驶月氏白帆不得过,此时此刻,呈现在十哥儿眼中的月氏白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船帆或者是帆船,而是来人用元气凝聚而成,却委实像一张船帆悬在身后,只见那白帆,底子泛着白光,其上一弯水蓝色的月牙,熠熠生光,月牙之上,呈拱形分布,还有四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而来人一席淡黄色长衫,身材修长,头发打理的异常整齐,却另给人一种飘逸之感,这人生得极为英俊,双眉入鬓,目似明星,鼻若悬胆,五官搭配的极为精致,脸上打理的也是异常干净,一看就是一方高雅之士。此刻他稳稳立在水面之上,一手负在身后,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岸上的十哥儿,脸上挂着淡淡地不易察觉的笑容,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十哥儿直直地定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来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那条黑狗,双眼突然闪动着绿色的寒芒,脊背上的黑毛像钢针一样立着,嘴中发出呜呜地低吟,显然是在对来人发出警告。
若是论起修为,来人修为并不算高,仅仅是化元巅峰,单纯对敌的话,若十哥儿还是所谓的杀人魔王,只需动一动手指,便能让来人灰飞烟灭。
那人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是他散发出来的气质与自信,却比他的修为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心思缓缓地转动着,但是十哥儿的目光之中却是一片虚无,“倒是一表人才。”来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嘴角依然挂着那股浅笑。
十哥儿没有答话,而是微微攥了攥拳头,那人见状,轻笑道。
“老夫的来意,你倒大可放心,我不会低贱到对两个凡人动手,况且还是老弱妇孺。”
“对她们略施小术,只是不想让她们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貌,此刻却要自称老夫,让十哥儿的心底不由紧了一紧。
“她们是我的亲人。”十哥儿淡淡道,“而你我素昧平生。”
那人笑道:“是了,你我从未谋面,但是却也不是全无关系,因为老夫的女儿就是因你而死。”
“果然……”十哥双目一凝,从知晓他是月氏族人,可能还是月氏一族中举足轻重的身份时,十哥儿就预感到了什么,此时此刻,那深藏在心底,不敢想起,却也不敢忘记的痛,终于又在心上狠狠扎了一下。
“你是月卉的父亲。”十哥儿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人听到十哥儿说到月卉,心中也是一痛,但是却全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笑道。
“不错,老夫就是月卉的父亲,我的名字叫月关。”
“其实,老夫并不想见你,当年东域论道所发生的是是非非,你和卉儿之间的情感纠葛,老夫都十分清楚,卉儿的死倒不能全盘怪到你的身上,但是,也不无关系。”
十哥儿的心里突然被那个柔弱,痴情,又温柔如水的身影填满,是的,若不是当年东域论道之时,自己情不自禁的向月卉讨了一条发带,月卉便不会与他产生交集,最后便不会死在玄尊与王汉的设计之下,说到底月卉是为了救自己而死。
因为九娘而暴走,最后成为人见人怕的杀人魔王,但是,遇到奶奶和九妹之后,再次体味到凡世间真挚的情感,特别是九妹对哥哥的依赖,奶奶对十哥儿的关怀,他真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可是,命运的捉弄,他真的可以吗?他真的可以安安稳稳地,永远就做九妹的哥哥吗?做了凡人,就不会再有人认出自己便是苏辰吗?显然不是。
或许,有那么一刻,苏辰真的有些累了,真想放下一切,就那么轻轻地去了。
“你可以杀了我,为月卉报仇。”苏辰淡淡地说道。
那人却缓缓地摇头道:“苏辰小友说笑了,以小友的修为,老夫实在不知道谁可以杀你。”
“老夫刚才说过了,其实老夫并不想见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其实是受了卉儿的嘱托。”
“什么?”苏辰闻言,终于还是失声叫了出来,“月卉还活着?她现在在哪里?”
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孟婆汤,苏辰雷鸣般忆起,当年在那位婆婆的口中,月卉确实没有从桥上走过。此刻,听见月卉的父亲如此说,他又如何能不失态?
那人看清苏辰的神态,不禁叹道:“看来卉儿也不完全是所托非人啊。”
他的言中之意,苏辰当然是清楚的,这个问题,当年那位婆婆也是问过的,自己对月卉真的只是单纯的愧疚吗?难道自己的心底对月卉就真的没有一丝喜欢?
他突然有些不受控制地摇了摇头,心里真的很难抉择,在那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时,他真的有些难以面对。
“罢了,罢了。”只听那人又道:“苏辰小友无需在老夫面前作这般姿态,卉儿是不是还活着,老夫不敢确定,但是老夫可以确定的是,卉儿没有魂归地府。或许,她以另外一种方式,还活着这个世界上。”
言罢,只见那人双手在胸前轻轻结印,仅仅数息之后,他的身边出现一条和他身后一样的月氏白帆,只是这条白帆的光芒有些暗淡,虚幻,水蓝色的月牙依稀可见,但是,月牙之上拱形分布的星星,竟然比那人的七颗要多上很多,呈漫天分布状态,极为诡异。
“世人只道月氏白帆是我族族人持有的法宝,其实,月氏白帆便是我月氏一族的血脉,只有流淌着月神血脉的人,才能用自己的血脉之力凝练而成,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至亲之间还可以通过血脉的召唤,互相通灵,除非那人已经陨落。”
“当日,卉儿为了护你,死在王汉掌下之时,老夫就感应到了卉儿的血脉在逐渐枯竭,而卉儿的血脉白帆确实也消散了,但是,大约一年前,老夫开始频繁地在梦中见到卉儿,起初,老夫只道是自己思女心切,不想后来老夫越来越能感受到卉儿的血脉召唤,终于在半年前,老夫在请示先祖之后,召唤出了卉儿的血脉白帆,这白帆虽然微弱,虚幻,但是,其上的定帆天星,却强的可怕。”
“定帆天星?”苏辰疑惑道
那人道:“不错,定帆天星就是白帆月牙之上的那些星星,他反映的是我月氏一族的修为,起初先祖所立定帆天星,是为了表示白帆载人的数量,当年先祖的最后一丝执念化作这月牙湖,她老人家为了保护世人,本意是不想让他族修士进到五城之中,同时,我五城之人也不擅自外出,所以设下禁制,但是,先祖转念又想,如果自此以后,族人一直固步自封,坐井观天,终于还是会自我局限,最终敌不过其他族修士的野心与侵占,所以她又用自己的血脉之力,在我月氏一族的血脉之中,传承下可以穿越湖水的血脉白帆,当作与外界保持联系的钥匙,学习他人之所长。”
“月氏白帆根据修为深浅,起初只能载动一人,但是随着修为的增长,白帆上的定帆天星便会随之变化而增加,每增加一颗,就代表白帆可以多载动一人,如小友所见,老夫空有化元巅峰的修为,也仅仅只能载动四人过湖而已。”
“那月卉的白帆之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星星?”苏辰眉头紧锁,问道。
那人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摇起头来,叹道:“老夫也不知道,如此强大的定帆天星,恐怕早已强过先祖,换句话说,如果卉儿当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她的修为也早已强过先祖了。不过,卉儿的定帆天星虽然强大,但是老夫能感应到的血脉之力却是越来越微弱,也就是说卉儿的神魂在逐渐消散,抑或是在被逐渐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