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吧。”
江慕白摇摇头：
“最近一直忙着文迪的事，都没有和他见过面。不过，事实上，他比我还忙。”
“哦？是忙着家里的生意吗？听依依说，他们家和陆家一样，也是经商的。”
“可能吧。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在忙着约会。”
“约会？”郑珂挑眉，“他有女朋友了？”
虽然那天秋游的时候，只和余淮安接触了一会儿。不过，郑珂还是可以明显感觉到，余淮安对陆依依似乎并不只是好朋友那样简单。
怎么会突然就“移情别恋”，有了女朋友？
“他有很多女朋友，分散在世界的不同角落里。”
江慕白吐槽着好友，翻了个白眼。
郑珂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觉得再打听下去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对江慕白玩笑道：
“很多女朋友？那……其中有假扮的吗？”
两人对视一笑。
突然，郑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身体，从牛仔裤口袋里艰难地掏出手机：
“这包饼干不便宜呢，我转钱给你吧。”
“不用了，你留着吧。我本来就想要请你吃饭的，一包饼干而已，你已经是给我省钱了呢。”
“那好吧。”
听他这么说，郑珂也不再坚持，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你不知道，我这个月超支了，现在一包饼干钱，对我来说，都是一笔‘巨款’，能省则省吧。”
说完，郑珂夸张地一声长叹。
这让江慕白再也绷不住，笑了。
不是那种轻勾嘴角，浅尝辄止的笑。
这样的笑，让他的脸看上去不再高冷，甚至连他们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开始温暖了起来。
这样的江慕白，让郑珂看得呆了一下。
她必须要专门给自己的肺下命令，让它不要停止工作，才能保证自己持续地吸入氧气。
然而，她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他眼角因为笑容而泛起的褶皱里，以及，他脸颊中央出现的酒窝里。
“我想起来了，”他说，“滨大的研究生津贴，从我入学到现在都没有涨过。对于这一点，我感觉很是欣慰啊。”
“没错。”郑珂一脸生无可恋，“滨大超市里，可以拿来填饱肚子的，最便宜的东西就是香蕉和方便面了。你当年也吃了不少吗？”
“我不喜欢香蕉。不过，我倒是记得，自己那时候吃了不少的苹果。”
“苹果很贵的！你这个奢侈的挥霍者！不过——”
郑珂歪头，打量着他：
“想到你以前也跟我一样，是从本科生一步步到现在的，就感觉有点儿……奇怪。”
“是吗？”
“嗯。”
郑珂点点头：
“你刚上本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个样子？我是什么样子？”
“你懂的啊。”郑珂皱皱眉，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就是像你现在这样让人望而生畏、不想接近的样子。”
江慕白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断有问号从脑袋顶上冒出来。
“难道这还是一件有争议的事情吗？！”
对于江慕白的反应，郑珂完全不以为意。
“好吧。”江慕白放弃了挣扎，“你用的这两个词应该已经是比较客气了吧，估计在你心里，我要更加糟糕。”
“果然有自知之明。”
两人一起笑了，然后是一阵短暂，但却让人完全不尴尬的沉默。
郑珂靠着沙发，开始摆弄江慕白给她的香蕉脆片饼干，往嘴里丢了几片。
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拿到博士学位之后，你打算留在这里吗？”
“说真的，我也不清楚。”
他的眼睛里闪过某种东西，是郑珂看不明白的。
这并不奇怪，因为江慕白本来就是一个有深度又复杂的人。
郑珂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最近越来越困扰她的问题：
“该轮到我向你提问了吧。”
江慕白朝她的方向转过身体，手肘支在沙发的靠背上：
“毕业后，你会继续读博士，然后走学术研究的路吗？”
“也许吧。我喜欢完成课题研究时的那种成就感，这让我感觉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不过——”
郑珂说，随即，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走学术的路，除了做好课题研究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哦？是这样吗？”
“当然啊！首先就是需要很多公关的工作。比如申请研究经费什么的，说不定还得去找金主爸爸，想办法游说他们投资我的研究项目。想到这些，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爆炸了。”
“你选择现在这个专业，是因为自己喜欢吗？”
郑珂点点头：
“是的。我答应过我爸爸，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能把生命耗费在自己没有兴趣的事情上。”
“那你的爸爸一定为你骄傲吧。”
江慕白投来赞许的目光。
“他已经去世了。”
郑珂将目光移开。黑暗中，自动贩售机的电源指示灯，发出幽幽的蓝光。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江慕白抱歉地说。
“没关系。”
郑珂勉强牵一牵嘴角，她很惊讶，自己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触碰到这个话题就避之唯恐不及。相反，她主动地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正在读高中。”
“对当时的你来说，一定是很难接受的事情吧。”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得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共情，但不知为什么，郑珂却觉得很安心。
“我那时候大概才十六岁。我记得那天，我正在家里和妈妈聊天。我跟她说，放暑假了，我想去学巴西柔术。然后我又说，我想在家里养只猫。妈妈笑我，在家里连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人，居然还想养宠物。就在这个时候，我妈妈接到了电话，是警察打来的，告诉我们，爸爸出了车祸。等我和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江慕白的两只手在口袋里搜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
他将纸巾递了过来。
郑珂困惑地盯着他，许久，她才感觉到脸上的凉意。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在哭了。
“这纸巾……，是用过的吗？”
她皱着眉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