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位之争日趋白热化,朝堂内外关于皇帝欲废太子立四皇子的传言,愈演愈烈。
皇后的头疼病,发作的也越来越频繁。
“梁枫,陛下最近又召你针灸了吗?”皇后皱着眉头问道。
看了看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睛扎针的皇后,李冬白低声回答:“回娘娘,上次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得旧伤复发,肩背疼痛。”
皇后猛地攥紧了手指,握得指尖发白。
她当然知道皇帝为什么生气,巴蜀地震,太子妃娘家运送救灾物资,大半进了自己的口袋,又经过层层盘剥,发到灾民手中,已经十不足一。
四皇子一派最近疯狂的攻击,让太子党狼狈不堪。
“最近贵妃如何?”皇后又问。
“贵妃娘娘大安,身心舒畅,并无不妥。”李冬白低眉敛目。
“哼,她当然得意!皇上偏心他们母子多年,连太子遇袭和绵绵中毒,也只是禁足了事。不过她若想当太后,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皇后睁开眼睛怒喝。
姜嬷嬷忙上前使眼色道:“皇后慎言。”
皇后扭过头看着李冬白,慢悠悠道:“梁枫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吧?”
李冬白跪地道:“奴婢是娘娘的人,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娘娘一念之间,奴婢知道怎么做。”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李冬白收拾好针囊,缓缓退了下去。
冬至临近,皇帝祭天时会不会换太子,谁都不知道。
不过只要皇后认为会就好。
现在,俞大将军该回边关,给太子党一个反扑的机会才是。
冬至日,皇帝祭天。
昭公主前日已经随着太子妃和太孙离京,去骊山行宫泡温泉。
李冬白对于昭公主的离去,十分玩味。
皇后和太子自然是想将她支开,四皇子也积极促成,连皇上都十分乐见。
这昭公主,竟然是所有人的心肝宝贝一般。
昏暗的天色下,凛冽的寒风中。
李冬白站在御医所在的角落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兴奋不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太子起事,将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万民唾弃。
皇后和太子联合外家欲先下手为强,逼迫皇帝退位,兵力已经全部布置妥当。
四皇子黄雀在后,就等着他们发难。
而李冬白,唯恐太子一派未竟全功,鞍前马后出谋划策。
想必此时祭台上的铜鼎,已经成了一个火药桶。
只要皇帝受伤,太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呜——
呜——
呜——
雄浑的号声响起。
日出前七刻,时辰一到,斋宫鸣太和钟,皇帝起驾至祭坛。
广场上等待已久的文臣武将,肃穆而立,寂静无声。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是谁如此不知死活?
众人不由得转头看去。
一袭大红披风疾驰而来。
昭公主率领身后八人,翻身下马,手持火羽令,在熊熊火光中走进皇后与太子帐中。
李冬白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老太医:“这昭公主如此目中无人?”
老太医轻咳一声道:“见火羽令如面君,只此一块。昭公主从小地位超然,不可等闲论之。”
李冬白刚要迈步,就被老太医拉住道:“陛下马上就到,不可妄动。”
钟声止,鼓乐声起,皇帝来到祭台下,大典正式开始。
此时,祭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摇红,神秘莫测。
昭公主赵懿,从后奔出。
她和皇帝说了几句什么,便携剑随侍身旁,与太监总管苏公公,一起陪着上台祭祀。
李冬白再次对昭公主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曾经流传的皇太女一词,竟然不是笑话。
只要昭公主在,太子的地位,简直不可撼动。
赵宸呢?他凝望昭公主的时候,到底是真的兄妹情深,还是视为劲敌,甚至是别的什么?
芝兰生当户,虽芳亦芟刈。
如果昭公主阻止她报仇的话,李冬白也不会手软。
穿过层层的人群、旌旗、伞盖,李冬白看到了祭台下的皇后和太子。
他们站在最前面,死死的遥望正在登台的皇帝和昭公主,脸色苍白无血色。
李冬白甚至在火光之中,看到了皇后颤抖的嘴唇。
太子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栗,脸上却挂着一抹苦笑。
如今广场之上,四分之三守卫主将都是皇后这边的人,大内统领燕回也未随侍帝旁。
难道就因为昭公主,他们便会放弃?
不会,等到燃香之时,爆炸声传来,他们不反也得反。
李冬白心脏急跳,不知道这半路杀出的昭公主,刚才在帐中,都和皇后太子说了什么。
而此时赵懿眼眶通红,瞪着双眸,警惕的打量四周。
太子妃显然知道什么,他们支开自己,竟然真的要谋害父皇!
她疯了似的赶回来,斥问母后和兄长,是否有不臣之心。
母后竟然承认了,还让她助他们一臂之力。
赵懿怒不可遏,警告若是他们不悬崖勒马,自己只能不惜一切保护父皇,哪怕刀剑相对。
赵懿气愤地走出大帐,事未发前却不能说破,她怕真的害死他们,只盼他们能按兵不动。
父皇与苏公公要上高高的祭台,她必跟随护卫,防止冷枪暗箭。
此时她已不信任何人,只自己保护在父皇身旁才安心。
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
长长的仪式进行中,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皇上燃香祭天,赵懿非要代替他插香。
皇帝爱怜的看着女儿,轻声道:“绵绵别怕,父皇不会有事。”
赵懿精神高度集中,一身冷汗,她如惊弓之鸟,看到一切东西,都怀疑有毒。
下台阶时,忽然听到号角呜呜,赵懿挺身护住皇帝,刀剑出鞘。
惹得王公贵族,众臣兵将齐齐看她。
皇帝安慰的拍拍她的肩:“绵绵别怕,只是礼号。”
还刀入鞘,赵懿故作轻松的回头笑道:“女儿才不怕,我这是机警敏锐。”
皇帝的双眼却含了一层水光。
李冬白也惊异万分的看着他们。
铜鼎竟然没有爆炸!
到底哪里出了错?
太子汗出如浆,皇后的身子随风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