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景平度猛然回头。
这里不是最顶峰,但却是一处天然的观景台,本来他还想说上面的风景更好,但星海却突然开口。四目相对,这是景平度自从有了小心思后第一次直视星海的目光,她的样貌有些变化,但依稀还是在中部群岛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那时她还很纯真,现在却像背上了千钧重担一样,一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在见到景平度只会原地发愣之后,她淡淡地说:“如果是男女之事,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排斥你,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不……不可能……什么?”
星海的话仿佛把自己突然从幻境中打醒,他下意识地回问。
“我不可能和你交欢,更不可能有情感上的联系。”
景平度虽然是懵懂的少年,但并不代表一无所知,只是星海的逻辑让人琢磨不透,更惊骇于她居然能把这种隐秘的事说得如此大方,仿佛一张很美好的风景照片突然撤掉了滤镜。
景平度哑口无言。
星海丝毫没有撕碎了少年三观的自觉,她的脸仿佛千年的古井,淡然无波,明明是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却像久经沧桑的老人一样深沉,那声音仿佛穿透的不只是灵魂,甚至超越了身体,仿佛空中、仿佛地下,仿佛周边的空气都在震颤。
“你不知道姆是什么……”
少年的眼神开始迷茫,一时间仿佛周边的环境都开始变得模糊,母亲湖、中部洋海岸、晨昏圈……开始慢慢分解。
声音传来,感觉不像是透过耳膜,而是直达大脑。
“姆……是原生的,是万物的,是细胞、是孢子、是细菌、是病毒……所有人类能理解的一切皆是姆,姆是不灭的,是永存的,不论在这里,还是在遥远的它处……你们从来都不是第一个踏入这颗星球的生物,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里很孤单,你们投向了孤单……”
好深奥啊,好难以理解……
这是星海在对我说话吗?是她?还是姆?
不灭的……永存的……
等等……有点儿熟悉啊……好像谁说过要找这样的东西……可真的是不灭的吗?那星海又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死吗?
寄物?
记得叔叔讲过一些生物的特点,好像有这个名词,唉……知识太少了,我即不像文玉潇那样聪明,也不像李烨烁那样对世界充满好奇心,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我想……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本就没有红日光照射的观望台上突然掠过一丝冷风,景平度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却陡然感觉到后颈一凉……
“咝……”
景平度吓了一跳,待他惊觉之时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悬崖边,整个头都伸在外面,周边一个人也没有。
“星海呢?”
景平度下意识起翻身滚起四处张望,目光却一下子落向洒满红日的海面,那里一颗喷着尾焰的巨型火箭正冉冉上升。
带着人类科技的美幻感,看着比从视频上壮观得多的发射画面,景平度有些出神,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聂部长上船时他并没有送行,至于船上的工作他并不清楚,虽然知道他们要发射一颗卫星进入格利泽581g的轨道,但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此时见到海上升起的火箭,他有一种失去时间的错觉,难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时段了?
拍了拍肚子,并没有饥饿感,那说明时间还不长,可星海却无影无踪了。下山虽然有路,可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那足够陡峭,可放眼望去,直至目光掠过家园镇也没见到星海的身影。
如果时间不长的话,那她是怎么走得这么快的?景平度有些后悔上山的时候没带双历表,不然自己就会有一个清晰的时间概念。
这次见到星海后,虽然她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但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仿佛眼前的星海只是套了个皮肤,内壳里的灵魂似乎完全被换过一样,这种感觉本来并不真实,直到刚刚。
那些话……是对我说的吗?
等等!
它说我们从来都不是第一个来这颗星球的生物?
什么意思?
这颗星球上曾经有过外来物种?
多多少少,宇宙学的概念他还是有的,按照概率,这个宇宙不可能只有人类这一种智慧生物,也许形态不同,也许所需要素不同,也许两种生物哪怕站在一起也彼此互不认知,但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要对我说?
景平度从来没重视过自己,也不觉得这一生能有什么奇遇是冲着自己来的,甚至上一次,他也可以理解为是卡卡对妈妈做的,现在呢?
难道?他们都已经……
景平度唯一能想到的概念就是死,不管是生命意义的死,还是哲学上的死,总之这些人也许都死透透了,从这个角度理解,他们从来就没活过,可……
聂部长不是这么说的,A先生似乎也不这么说,虽然叔叔的态度值得揣摩,但他并没有明确表态反对。哪怕景平度被临时补了很多概念上的知识,但他仍然不能理解。
算了!去找星海问个明白。
景平度这样想着,便开始顺着原路下山。
尽管爬山的时候是顺着明志峰阳面的缓坡上来的,但所谓的缓坡仅凭着人踩出来的小路仍然是崎岖的,爬到阳面的时候景平度似乎感觉到大地有些微微的颤,但这感觉仅持续了几秒钟,也许是错觉,他并没有在意,但折转回来后,他下意识地望向海面,那一眼望过去之后,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就算山顶的风会大一些,但从西部吹来的风仍然是徐徐的。红日下,母亲湖的湖面波光粼粼,放眼望去金灿灿的仿佛一块碧蓝的宝石在炫耀它身上的光芒。远处,中部洋海岸线清晰可见,甚至能看海底洋流时不时泛起的U型白浪。天空,晨昏圈泾渭分明,及至南方渐渐隐入黑暗。半岛的大平原上碧绿的地衣仿佛在向人昭示着生命的气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
然而就是太平静了,平静到刚才的火箭仿佛是幻觉,平静到整个海面一条船也没有……
“舰……舰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