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
1号地堡在震动中度过了紧张的一天,布设在外围的监控设施早就被损坏,唯有地堡外少数几个监视点儿还在工作,人们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寂静的地表,甚至不敢轻易地眨眼睛,生怕下一秒峡谷内就会涌出一支军队。
人们害怕黑衣军,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忽略了比黑衣军造成毁伤性更大的地震,或许他们认为那种震动是黑衣军为了摧毁地堡而做的准备工作吧。
地堡很坚固,尤其是1号地堡,最上层有防御设施,一旦被攻入,复杂的防御设计会形成绞杀场,唯一可虑的是弹药量并不充足,所有人把抵抗的希望都放在最后。不管对方有多少先进武器,只要进入地堡内部,就不得不面对贴近作战的局面,人对人的互相射击多少会给弱势者一丝平衡感,尽管这种平衡太过脆弱。
聂和同被人簇拥着,他努力维持着秩序,用他那并不丰富的安保经验,聂家自三代以来就一直从事安保工作,可战争这种东西对他们仍然是陌生的。不只是他们,所有登陆格利泽的人都早已消亡这种记忆,他们更喜欢用争端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安保,而非战斗。即便如此,聂和同也清楚,地堡再坚固也终究抵挡不住实力相关悬殊的进攻,顶层的火力不过是两挺自动机枪,还是没多少弹药的机枪。尽管这些天来有限的资源都用来加工弹药了,可只要敌人战斗开始,那种自动火力瞬间就会被摧毁,哪怕侥幸,那点弹药量也绝不够连续打上半小时的,山海地峡就是个例子。
“刚才的地震是什么?”总算有人注意到这个不寻常的现象了。
聂和同不能说不知道,他必须强打精神告诉自己,现在自己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了,如果连最后的信心都没有,抵抗也就在瞬间分崩离析了,搞不好先前的悲剧还要在内部再上演一次,人就是这样不可捉摸。
“也许他们在进行某种巨大的地下工程。”有人自圆其说。
聂和同神经紧张,他不得不按压了一下紧张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摇了摇头说:“不正常,我们应该派侦察兵把外面的情况汇报回来。”
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刚才那些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人不自觉地倒退几步。聂和同苦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又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监视屏幕,回过头看了看刚才围着自己的人们。
“老肖,你不需要去维护电力设施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连忙退出门口,聂和同又看向一个人说道:“玲姐,我记得你是负责婴儿保育的吧。”
“哎呀呀,瞧我……”一个面色憔悴,但在这群人中还算肥胖的妇女一拍额头连忙跑掉。
紧接着,一群不相干的人也都赶紧找借口离开,只留下原本就应该在指挥室的人员。
聂和同苦笑着又坐回到座位,这种时候做什么都不如不做,他们需要的只是自己一张还算镇静的脸,地堡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他思索着地堡内的情况,最下层的能源区通过横向扩展可以攫取到煤炭资源,勉强可以维持地堡的用电,最主要的是中部区域那十层农产区。人工阳光的效率低下,可这个面积的生产省着用可以基本满足6000人的食物供给,唯一可虑的是目前手里的粮食存量不足两个月使用了,必须集中起来精打细算,或许可以维持到第一批粮食生产下来之前。
想到粮食,聂和同开始怀念家园半岛,怀念地表平原,那里的食物也不算丰富,但仅从自然界就能提取到足够维持三万人生存的食物量,相比之下现在的耕作似乎还是一种进步呢。
……
……
1号地堡很大,上下共21层,主要的防卫力量都集中在最上层,而中下层则是能源区与生产区,虽然配有电梯,但为了节约用电,只有在获得批准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楼梯倒是无妨,只不过作为紧急逃生通道的楼梯很少有人光顾。毕竟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爬上爬下太过消耗体力,小孩子则不然。
已经下到11层了,这一层是仓库,平时都是关着灯的,摸黑到这里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前面已经黑透了。”一个小男孩儿发出稚嫩的声音,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猛然回头间,他瞪大了眼前,一道幽深的蓝光映照了他的脸。
小女孩儿白净的手心儿里捧着一颗发着光的种子,像折射光芒的宝石般炫丽。
“哇!原来是真的,在全黑的环境下连种子也会发光。”
幽幽的蓝光下,小男孩儿的脸庞逐渐清晰,看着与平常不大一样的玩儿伴,小女孩“扑哧”地笑了。
“文玉清。”
“哎。”
“我们把它种下吧。”
“哎——好吧,种在哪儿呢?”文玉清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是农业区,硬邦邦的水泥总是给人以冰冷的感觉。
“我知道一个地方,还在下面。”戴雨晴笑了。
幽光下,两个小孩儿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着,紧急逃生通道的每一层都有一个荧光的指示牌,借着这个指示牌,他们来到地下13层,这里也是理论上的仓库区,只不过仓库里的东西很早就用完了,现在连门也懒得锁,戴雨晴凭着记忆摸索到一个门前。
这里全然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仅凭着手里那颗种子的微光看不清仓库的全貌,文玉清从口袋里摸索着,很快拽出一支手电筒,幸好及时打开了电光,里面的情况吓了他一跳,居然是一池的泥。
戴雨晴说:“这些是矿泥。”
文玉清问:“你怎么知道?”
戴雨晴鼓起小嘴儿腼腆地笑着说:“我听大人们说的。”
“哎……好想爸爸妈妈呀……”
话音一落,文玉清就知道不对劲了,戴雨晴的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好歹自己还有爸爸妈妈可以想,戴雨晴呢?她的妈妈在这场劫难中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有葬礼、没有送别,只有最后发布统计数据时简短的一句话——死于暴乱。
这些矿泥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用,幸好旁边就放置着装取的工具,文玉清用最大的力气装满了一袋,然后用他孱弱的小身板扛起,一步一个趔趄地向楼上走去。
在一个虽然破旧,但足够大的陶盆里,平整过泥土后,两个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埋下发光树的种子,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那是幼小的最直白的心意,或许等小树苗抽芽的时候会给人们带来希望之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