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邈打发走了何羽,对身边的胡一刀说:“都听明白了吧!换上便衣,找到狄利昂,备马,我们进云中城找线索。”
胡一刀应声跑了出去,不到一刻钟,萧云邈听见狄利昂站在门口与胡一刀说话,便掀帷幕走出寝帐,却发现两人已经牵着烈火等在了外面。
萧云邈接过马缰绳,飞身上马,带着一高一矮两个随从,绝尘而去。
朔北,多旱少雨,风沙蚕食着桑田,养眼的绿色镶嵌在广阔而荒芜的田野上,但并非寸草不生,沙漠如虎。这里多的是石头,少的是树,田地多干涸,靠天吃饭就是这样,但生命里顽强的小草和野花遍地开花,也有几块较大的草地,放牧着成群的马牛羊,别有一番风情。
云中城虽然是个很大的城池,但看上去破旧不堪,如同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垂暮老人。四面城墙几乎都是用泥土和石头筑成,城的东西南北各有一道城门,城门口有护城士兵把守。
放眼望去,只见城墙上野草杂乱丛生,仿佛横亘在眼前的是一座荒凉和死寂的废城,其实,矗立在朔北边境的这座云中城可是名声赫亮,人口和繁华程度不次于幽州城。
城里房舍密布,商铺林立,街道四通八达。
城外,田地、树林与沙漠交错,阡陌纵横。
只是混沌的黄沙和风尘覆盖了它的灿烂和辉煌。
城里络绎不绝的人潮令人眼花缭乱,每家商铺几乎都门庭若市,可能白日冷清而晚上红火的当属青楼。
三人按照何羽的指点寻到了那家隐藏在偏僻陋巷里的青梅楼。
木质的三层建筑在云中城可不多见,风吹日蚀,斑驳得充满了陈旧感,仿佛弱不禁风的病人一样,大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木纹金丝楠木匾额,雕刻着烫金楷书“青梅楼”。
大门两边挂着灯笼,四周栽种的树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仿若与青梅楼同龄,绿树成荫,青梅楼就映在青杨翠柏之中。
有一年老杂役在清扫门口,看见萧云邈三人下马,旁若无人般地把马拴在拴马桩上,一副一主二仆的样子来逛青楼,眼神里透出一丝愕然,像是在问:“年轻人,你来得也忒早了吧?”
萧云邈从何羽口中得知,老鸨叫梅莉娜,是一个爆眼鼓嘴、牙齿外露的丑陋女人。真的让人不敢相信,一个丑陋的女人,居然把这么多漂亮的姑娘拢聚在她的身边,甘愿出卖肉体。
萧云邈给了胡一刀一个眼神。
胡一刀走上前,给老年杂役施礼,很客气地问道:“老伯,我们想找一下老鸨梅掌柜的。”
老年杂役两鬓斑白,头顶束发,停下手中活,眯着眼角边满是皱纹的眼看着胡一刀:“掌柜的正坐在厅堂喝茶。”
声音中透出一抹岁月的沧桑。
“谢老伯。”
胡一刀谢过老年杂役,把目光收回,移向二王子。
萧云邈轻轻地努了一下下巴,三人往青梅楼走去。
狄利昂疾步上前,把门打开,让二王子进去,他与胡一刀跟随左右。
“哎呦,三位贵客,快里边请。”
颇有眼力劲的老鸨梅莉娜,看见英俊潇洒的萧云邈带着随从走进门,先是愣怔一下,随后立马眉开眼笑,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对着四周的房间就要开喊,却被手一挥的萧云邈堵住嘴,结果“姑娘们,恩客来了”这句话登时憋在喉咙里,憋得她翻了一下眼皮:“怎么不玩姑娘?”
萧云邈丝毫没有客气,随着老鸨的手势,踱到她喝茶的一张八仙枱旁,缓身坐在了老鸨对面。
随即,他瞥了瞥在门口玩骰子的四个身上都带着家伙的彪形大汉,那是护场子的打手,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视而不见一般。
胡一刀与狄利昂则挺胸抬头,双手背后,站在主人身后。
这张八仙枱,形态方正,结体牢固,稳定平和,榫卯精密无间,束腰四腿浮雕代表着吉祥富贵的八宝纹图案,刺猬紫檀木质地。
“敢问公子有何贵干?”
梅莉娜似乎感觉到了这三人来者不善,尤其萧云邈四四方方往椅子上那么一坐,那气质,那神态,犹如帝王驾临一般,语气中有了一丝惧意。
这时,只见在门口清扫的那个老杂役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冲着萧云邈喊道:“公子,马儿!”
一看杂役神态,又听见外面一片吵吵闹闹的喧嚣,就知道有人打了马儿的主意,但似乎萧云邈听了却无动于衷。
“一点小事还要主子出面,那你们两个还是别跟着我了。”
狄利昂与胡一刀听了,如雷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活腻歪了吧!”
“飕”、“飕”,梅莉娜耳际传来两声轻响,眼前两道影子一闪,就在她愣神之间,那一高一矮两个随从已然不见了踪迹。
“我的妈呀,这脚步也忒快了吧!”梅莉娜心里惊道。
其实,青梅楼没有替客人看守马匹的职责,马匹基本上都由骑手的仆人看管。即便如此,青梅楼也不愿意客人的马匹出了什么事情,毕竟它会影响到来这儿嫖的那些臭男人的情绪。
梅莉娜略微迟疑了一下,冲着在旁边玩骰子的四个大汉使了一个眼神,那四个大汉随即站起,跟着老鸨急匆匆跑出楼里。
眼前场景令梅莉娜大吃一惊,眼中那抹惧色更浓了。
只见五个像是家丁模样的人,在一个纨绔子弟的指挥下,正在牵拴在青梅楼拴马桩上的三匹马。其中,一个家丁已经牵离了那匹花斑马,而那两匹赤红得像烈火一般的红马和油黑得没有一根杂毛的黑马,却倔强得腾起了前腿,拒绝陌生人牵走它们。
好有性格的马儿!
豪奴恶仆一般众家丁抽出身上的快刀,用刀背就要抽打马儿,那可是两匹宝马良驹,善通人性,平时别说打它,就是吃不上精饲料,萧云邈都心疼得不得了。可现在却居然有大胆狂徒,公然堂而皇之地盗马,还要殴打马儿,那可得了。
随即,一声大喝在空中炸响。
“住手!”
那几个手中举着刀背的家丁立时愣在了原地,寒光闪闪的钢刀也定在空中迟迟落不下来。但当他们的目光转过来,看见只有一个小矮人和一个高个子时,几个家丁很快就醒悟过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家丁,如狼似虎用手中刀居高临下,指着狄利昂的鼻尖骂道:“滚一边去,别妨碍衙内办事!”
钢刀刃面倒映着日光的光芒,寒光四射,稍不留神,就会被利刃划破脸皮,破了相。
没事儿,狄利昂原本就很丑,脸上再多道疤痕也无所谓。
“衙内!”狄利昂张口大声重复道,冷酷的眼神却紧紧盯着眼前的那个家丁。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拨那柄钢刀,却把持刀家丁拨了一个趔趄,差一点没栽个跟头,好大的指劲啊!
那个家丁怎能在主子面前丢了面子,色厉内荏地再次把尖刀逼住了狄利昂。但这次家丁学乖了,他知道对方不好惹,是个茬子,便把刀尖抽离了一尺,这样即便是手臂抖动,也划不到对方的脸上。
你既明白,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狄利昂随手一指,高声嚷道:“那就说明站在那边,一边手舞足蹈地指挥,一边大喊吆喝着牵马的那个身穿花格子绸缎长袍的年轻人,就是云中知县大人的公子了!”
“你既知我家公子是衙内,还不快快退下!”高个子家丁对着狄利昂,很凶恶地大声呵斥道。
狄利昂只是轻蔑地瞧着这个家丁:“小子,那你告诉我,你们家衙内,他叫什么啊?”狄利昂看见家丁瞥了衙内一眼,似乎不敢直呼衙内名号,便骂道,“怎么地,他也得有个猪狗鸡鸭的名字吧?”
“矮小丑陋,不就是那个公子的随从嘛,也没什么来头,竟然敢如此糟蹋衙内名讳?”
老鸨梅莉娜看不明白了,脸上一片惘然。
不过,看着狄利昂压根就没把衙内放眼里,她心里顿时嘀咕开了。
“住嘴!”家丁再次大喝道,“你敢骂我们家霍清凡衙内脏话,看我不禀报他,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好个明白的家丁,不显山不露水地把衙内名字透露给了对方。
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知县家丁,就要维护衙内利益,理所当然。但你们明目张胆地劫盗别人财产,也忒过分了些。
“霍清凡儿子!到老爹这儿来,让老爹教教你该怎样做人。”
狄利昂生怕别人听不到,声音大得震得人们耳膜要穿孔。
老鸨听了却胆战心惊,这个随从都如此放肆,坐在楼里观虎斗的那个公子看样子就更是惹不起的主了。
这条街道有点背,但由于是本地衙内与人发生争执,还是吸引了不少看客奔跑过来看热闹。一时间,青梅楼前人潮涌动,议论纷纷,狄利昂话一出口,引得众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