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业火,绽放如白色的花,弥漫着寒冷的气息,诡异的像是来自地狱。轰然冲向城门,遮天大阵巨鸣不已,夜空一阵扭曲……
突然间,一阵狂风从城外吹来,业火倒卷而回。萧离再推一掌,一声龙吟咆哮,业火幻化龙形,骇人的气势,像是要把大地吞噬。
“你疯了!”是九公的声音,他终于出现,伸出一只手,把巨龙挡住。
萧离眉头一皱,狂喝一声,涅盘之力喷涌而出。此刻,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与这个老头,究竟有多大差距。
九公身子一晃,退后一步。山海大阵刹那幻化而出,将业火包裹。顿时出现漫天汪洋大海,白浪滔天的幻象。
“萧离,还不停手!”九公喝道。山海大阵晃动,渐渐将业火压制。
“你终于出现了。”萧离说:“再晚一刻,我就冲破遮天阵。太平镇不是天都,困不住我这样的人。”心念一动,业火顿时消散。
九公冷哼一声:“你不是一直很聪明,怎么现在这么笨了,还不回去看看南风。”
萧离愣住,疑惑道:“南风?”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形一晃,瞬间消失。
南风喷了好几口血,但让她恐惧的,是觉得大腿处一点湿热。她吓坏了,惊恐的喊着:“萧离,萧离……”
一股磅礴的真气入体,体内翻滚的气血顿时被压制。萧离冷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
南风一把抱住他手臂:“送我去见梅大夫……”
萧离说:“有我在不用担心……”
“送我去见梅大夫!”南风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凄厉。
萧离抱起她,下一刻,一脚踢开医馆大门。
“好家伙,还敢有人来闯我的门。”梅老头开门出来:“是你小子,不要命了?”搭眼看到南风,又说:“嘿,以前是你抱着他来求医,现在是他抱着你来求医,有意思……”
“别废话了。”萧离说。
“进来!”梅老头让两人进了医馆,又对萧离说:“你出去!”
萧离冷笑一声,却没有动。
南风吼他:“出去!”
萧离愣住,这好像是南风第一次对他这么不温柔。
“出去!”南风又吼了一声,萧离只得离开。
梅老头哼了一声,看了南风一眼:“丫头,别怕,没有事,保得住……”
南风松了一口气,又听梅老头问:“你和萧离,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南风说:“您老就不要管这个了……”
梅老头说:“如果你们是亲姐弟,这孩子不要也罢,很可能生个傻子出来……”
萧离站在长街上,刚才一番打斗,声势惊人。但太平镇的人们已不害怕了,倒是觉得神奇,有些人还拿出香炉,以为是天降吉兆。
九公这时走来。
萧离望着星空,冷冷的说:“九公,你真的很了不起,我服了。”
“是你太笨。”九公说:“前两次冲击遮天阵,南风都受了重伤。你竟然还不明白,真正的主阵之人就是她,还来第三次。若非我及时赶回,阵必破,你能走,但南风会死。”
“所以我才佩服你。”萧离说:“你和明浩鸿一样,都拿准了我的软处。你和渊后一样,明明可以用强力逼我屈服,却来威胁我。”
九公说:“那你可有想过,南风为什么不愿让你走?”
萧离不说话了,女人的心思,即便猜到又能怎样。他与南风已经错过一次,不愿再错第二次。
九公又说:“金奢狸和花惜都很好,你可以放心。”
“为什么不把她们带来?”
九公叹息一声:“你也不用担心渊后,她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离魂秘术反噬,她随时可能神魂散于天地。”
萧离一抹狞笑:“那样最好,你我还能像以前那样喝酒。”
“我教以身心合一之法,却还是不能将她神魂与肉体契合。”九公说:“这世上,身心合一者,只有你,我,师兄三人。我现在甚至想,是不是我们错了。倘若渊后做不到身心合一,我真不敢想,她是否能撑过明年。”
萧离冷哼一声:“她最好撑不过明天。”
九公说:“萧离,我不是你,无法体会你心中的牵绊。你不是我,也不明白我心中的挂念。金奢狸和花惜,我保她们无恙。至于你,是否要离开太平镇,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去质问南风,为何不放你离开。”
萧离苦笑:“这才是你最狠的一招。老头,我话说在前面,我不管渊后有什么野心。若对她们下手。我会像明浩鸿一样,让这天下为她们陪葬。”
九公没有说话,他现在最烦的,是如何让渊后活下去。不然,自己几乎过段时间就要给她压制一次神魂,若某天自己西区,如何面对她母亲子衿,师兄不平道人。
只听萧离又说:“或者你现在杀了我,否则真有那么一天,你未必能挡得住我。”
九公说:“有我在,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医馆的门吱呀一声,九公瞬间消失。
梅老头扶着南风出来:“萧离小子,好在老夫医术高超,再有一次,南风肚子里的孩子,即便还能保住,我也建议你们不要生下来,免得孩子在这世上受罪……”
萧离脑袋嗡的一下。心想:就这样吧,太平镇也挺好。不管南风为什么不想他离开,也许是自私,也许是小气,但那都是爱。
两个人走在无人的长街,漫天星光下,遮天阵九十九层塔的虚影浮动。
“你好像不高兴……”南风小声问。
萧离说:“高兴不起来,吓到我了。”
南风又说:“你若不喜欢……”
萧离说:“不是不喜欢,是觉得突然,而且不是时候。”
南风心如刀割,如坠深渊。
萧离又说:“我听人家讲,女人怀了孩子,就不能亲热了。我才回来多久,好事不能被孩子搅和了…… ”
南风笑,她多希望时间快一些。她用力的抓紧萧离手臂,心里想:此后再不能让他离开视线,去冲撞遮天阵,那就真的保不住孩子了。又想:如果他还是想要离开,我就让他走……
但让南风意外的是,从这一天起,萧离再不说离开太平镇的话,甚至觉得他都没有这样的念头。当她显出肚子的时候,还自己跑去酿酒,每一次都是大醉而归。也许男人酿的酒,才更适合男人的口味,酒馆的生意也越发好起来。
日子过的平淡而知足,以前那种打打杀杀,争来斗去的恐惧,再没有在生活中出现过。直到她生下女儿,萧离看着孩子愣住。她说:“给女儿取个名字吧?”
萧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红月……”
这个时候,南风才知道,他的那颗心,还在过往的悲痛中挣扎。也就是这个时候,南风默默撤去遮天阵。一个人活着,倘若心太累,那是很痛苦的。可萧离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再也没去过城门。
春去冬来,日子过的相当快。
许多人都是一样的,当习惯了某种生活,改变也是一种痛苦。
五年了。萧离心想:就像一眨眼的功夫。这五年,他再未见过九公。他把九公院子里那把破摇椅搬到自己家里。闲的时候躺在上面,脑海放空,忘掉一切,只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他终于明白,九公老头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打坐,入静,运功,只是白费时间而已。身心合一,天地之外就是自己,而自己也是天地。人在天地间,永远无法摆脱天地束缚。他和九公一样,选择成为天与地的一部分,区别在于一个还只是湖,另一个已经是大海。
日子久了,什么都会变。南风变得更加成熟,有韵味,但也没了以前的温柔,起码白天没有。她不止生了个女儿,还生了个敌人。自从女儿红月会说会闹之后,母女之间就开始了战争。
这就是现实的生活,埋葬一切美好的梦。
太平镇一如既往的舒适,惬意。
明善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用了五年时间,重建了三十万黑甲军,还把铁门关夺了回来。朝廷议政,莫雨修第一个主张要打太平镇,理由就是谋反。那天老武威将军被人抬到大殿上,大发其火:“那里本就是明将军的封地,理应归黑甲军管辖。”
这是朝臣最后一次见武威将军,当天夜里,武威侯府挂起白色灯笼……
夜色阑珊,在这样的寒冬,一壶温酒,足以让人忘记路上的风雪。这个季节,商旅稀少,但近日的太平镇却忽然来了许多人,而且都是江湖人。
萧离独自守在小酒馆里,闻了酒给客人送去。那客人说:“老板,你这酒真不错,又柔又烈,别处还喝不到。”
萧离说:“这是当然,酿酒的法子是女人教的。”
那人嘿嘿一笑,就冲面前的人说:“刘兄家财万贯,也摆不平么?”
“怎么摆平?”姓刘的说:“奉天司那帮王八蛋,人家不要钱。真是讽刺,当日武阁兴盛的时候,我也不满,但好歹讲些道义。”
“奉天司是朝廷的,公主亲设,自然不用给你讲道义。话说回来,身在江湖,哪个手里没有人命。若是杀人者都要偿命,哪里还有江湖。犯不着用这一点来为难我们。”
姓刘的长叹不已:“想当年,皇帝,厉王,凉王,明将军,大智禅师,五龙真人,他们族灭天都,身死道消。若知换来的是今天的世道,不知会不会后悔。”
“唉……”
奉天司?萧离想:一听就知道是渊后的势力,奉天殿,奉天司,想不到这么久了,这妖后还没有死。难怪九公老头一直不回来,估计是用自己无上功力,硬撑着渊后到今天。
萧离又弄了一壶酒,端到两人面前。说:“这是送给两位的。刚才听两位说什么奉天司,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
“你在太平镇,当然没有听说过。不过出了太平镇,千万不要说这三个字,免得惹祸上身。”
“这么厉害?”萧离好奇。
姓刘的说:“能不厉害么,江湖之上多少好手都没有逃过。没办法,谁让人家势大,背靠朝廷,高手如云,司正更是当今少有的神游上境……”
萧离更加好奇,问:“怎么可能呢?天一道长和不空大师,怎么会为朝廷做事?”
那人说:“小子有点见识,自然不是这两位前辈。听说这个司正,名叫三黎,据说是凉王旧部。”
怎么把他忘了。萧离心想:渊后真是可以,把雪山西坳那些人,都揽过去了……
又说:“不会吧,凉王怎么会有这般高手的旧部。况且,凉王旧部,不应该守在凉州么……”
“嘿,太平镇的人,还真是对外界的事一点不关心。要知道,当今的皇帝是凉王的儿子,这些旧部是守在凉州伺候那个寡妇王妃,还是去圣京伺候小皇帝,哪个前程大些?”
萧离无语,这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好像都是自己的原因。
“而且……”那人小声说道:“听说凉王妃生的那个儿子,不是凉王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