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帮我送一下客人。”赫简言将江语蔓送至前台。
“抱歉,我得准备下一场咨询,就不送你了。有什么事及时找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
要不是遇到赫简言,江语蔓还真不知道男人可以这么暖心,且绅士。她腼腆地笑着与赫简言道别,由菲比送至电梯间。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另外一部电梯的门正好打开,一双穿浅灰色运动裤的大长腿迈了出来。
今天原本是集团召开季度会议的日子,夏安予在助理杜康接连三道催促电话之下,气急败坏地告知对方今天的会他不参加了,接着就关闭了手机。
他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没有换西装,没有给头发抹发胶。今天他不是夏江集团的总裁,而是一个精神压力大到必须来做心理咨询的普通来访者。
【be Yourself心理咨询】
汇集十余位资深心理咨询师,均毕业于国外着名大学心理学专业、脑科学专业。专为高端收入人群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的心理咨询公司。
广告定向投放在夏安予家的电视上,他决定来试试。
前台菲比礼貌询问夏安予是否有预约。
“我不知道需要提前预约,可以现在就给我安排一下吗?”
“抱歉先生,今天下午的咨询已经预约满了,您现在可以预约明天下午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白跑一趟吗!”夏安予面红耳赤,他从未像这样对一个服务人员大声嚷嚷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随即向对方道歉:“对不起……”。
他站起身便要走,背后一个温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我这里可以接。”
寻声望去,一个穿黑色西服的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从房间里面打开门,站在一间咨询室门口。他朝夏安予投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刚巧有一位来访者取消了今天下午的咨询,这个时间段空出来了。菲比,把这位先生带进来吧。”
“好。”
“他是我们bY的首席心理咨询师,平时很难预约到他的时间的。”菲比笑着对夏安予说,并将他带到一个安静的隔间,礼貌询问他的咨询诉求是什么,简单记录后,又让他填写了一份《来访者个人信息登记表》。
10分钟后,菲比带夏安予进入赫简言的咨询室。
赫简言轻轻关上门,示意夏安予在沙发上落坐。夏安予简单环视这间咨询室的格调,还算满意,便在布艺沙发上坐了下去。
一股熟悉的女士香水味萦绕其间,他混沌的脑子像被抽打了一般,瞬间清醒。
是江语蔓的味道!
可全天下又不止她一个女人使用这款香水,紧张什么呢!
赫简言依旧是坐在来访者对面的椅子上,侧身45度朝向对方。他手上拿着夏安予的个人信息表,以及菲比填写的咨询诉求单。
“夏先生,今天来是想聊聊失眠的困扰,对吗?”
“嗯。”
“愿意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
夏安予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就在江语蔓出狱前的一个月,他的私人邮箱里闯进一封邮件,发件人叫“L”,邮件主题为:如果你不想错过真相,就点开它。
邮件里是三年前那个将江语蔓定性为“性贿赂亲子鉴定中心主任”的视频的截图,一共有八张。
截图分别在女人的肩膀、耳廓、手指甲的地方放大,并用红圈圈起来,以示重点。
邮件正文里有一行小字:你被骗了,这视频里的女人根本不是你老婆,好好看看那些细节吧,连自己老婆都能弄混,你这人真不怎么样。
夏安予眉头紧锁,他依稀想起江语蔓的左肩上是没有痣的,可视频里的女人有。江语蔓的左耳垂上有一个耳洞,而视频里的女人的左耳除了耳垂上有洞,耳廓上还有三个耳洞。江语蔓的手指甲是素的,没有做过美甲,可视频里的女人手指上隐约可见是做了美甲的。
他打开电脑里的云相册,去翻找三年前阿江语蔓出事之前的照片,试图寻找答案。果不其然,那段时间江语蔓根本没有做美甲,一对耳垂上也都只有一个耳洞。
可是,若仅凭这几点就否定她是江语蔓,这也太荒唐了。那个长相,那头长发,那个声音,那个身段,分明就是她。美甲可以是当天做的,耳洞可以是后来加的,肩膀上的黑痣可能只是像素斑点。
他立即给对方回复了过去: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她,那长相、身材、声音怎么解释?
良久,一封新邮件弹了出来。
正文为空白,只有附件里有一个音频文件。
夏安予点开它,江语蔓的声音传来,令他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你是傻逼吗?声音是可以模仿的,只要抓住特征,打开牙关,就可以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至于长相和身材那也简单,找一个长得差不多的女人,化一个仿妆,找准灯光角度,拍到视频里,还原度99%。
他连续听了3遍这个音频,心里受到极大震撼。
……
邮件若是为真,那就表示三年前他错怪了妻子,表示是他亲手将江语蔓推到监狱里。
邮件若是为真,他该如何面对那个犯了错的自己?
所以,他无法接受这封邮件,他希望它是假的,是恶作剧。这样他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把前妻当作犯了大错的前科分子,而不是满腹内疚。
理性上,他知道将这件事掩埋掉不再触碰是最省事省力的,可良知上,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久之后,他就变得寝食难安、脾气暴躁。
他恨,恨三年前传那条视频给他的人,也恨三年后给他发邮件的L,还恨自己的愚蠢和轻信。
于是他开始在夜间买醉,夜不能寐,噩梦连连。
直到江语蔓出狱那天,他找到她,给她一大笔赡养费和房子,可心里依旧没有半点好受。
他快被那一份愧疚与悔恨折磨疯了,这才循着电视广告找到be Yourself心理咨询。
“每晚都睡不着……因为,犯了很大一个错误,一想起那个错误就……”
夏安予突然手指发力,将手中的一次性水杯捏到变形,温热的液体浸湿他的裤脚,他开始进入一种发癫的状态,不停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大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赫简言见状,立马使用“着陆技术”。
“夏先生,来,看着我……听我的指令,深吸一口气,对,保持三秒钟,缓缓吐出来……”
“再来一遍……好,请环顾一下这个房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告诉我,水打湿你的裤子,你有什么感觉?你的双脚踩在地板上,脚是什么感觉?”
……
在赫简言的安抚下,他从狂躁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接着便是沮丧的垂着头,久久的沉默……
赫简言坐在他的身旁,静静等待。
忽然,夏安予疲惫的声音响起:“赫医生,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赫简言的声音依旧平静、温暖,“好,等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一直都在。”
夏安予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冲赫简言点点头,便起身离开。
赫简言为他打开了门,目送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