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草莓拿破仑与内衣
泽安，IN天地d区。
粉色条纹门头的内衣店铺座落在二楼拐角处，电梯一上二楼就能看见里面陈列着的各式内衣和睡衣。
两人刚踏入店门，就与黎安霄和程炤碰面。
程炤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七八个袋子，另一手端着一杯多肉青提，他与尹曜辰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黎安霄一手拎着店内灰色的购物袋，一手捧着一杯烤黑糖啵啵，见苏沉商进来，她疑惑地问：“你怎么换衣服了？”
苏沉商对着黎安霄吐槽，“别提，一家子神经病，害得我损失一件校服，不过我拿到一样好东西，等下到望潮给你。”
“嗯，到望潮再细说。”
“对了，之后我要去d&m&d买甜品，要帮你带吗？”
“帮我带一份百香果巧克力、开心果莓莓和草莓塔。”
“行，。”
“我已经挑好了，我和炤还要去对面买他的，等会儿见，宝贝。”
“嗯，等会儿见。”苏沉商一边嚼着脆啵啵，一边目送黎安霄和程炤离开。
黎安霄和程炤刚离开，之前跟在两人后面的导购立马走上前来问：“小姐，先生，需要看什么品类？”
苏沉商对着导购说：“文胸、内裤和睡衣。”
导购给苏沉商的手腕上绑上一条黑粉色的丝带，“小姐，知道自己的尺码吗？”
“35b，我想要无钢圈或者轻薄衬垫的内衣。”
“好的，小姐，请跟我去试衣间试穿。”
“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苏沉商将手中购物袋和奶茶递给尹曜辰。
尹曜辰拿着物品，跟随两人来到一楼，走到试衣间对面的等待区座椅上坐下。
一盏壁灯照亮粉色花纹壁纸，金色衣杆上挂着一套蕾丝内衣和一件白色睡袍。
导购侧着身子，一手将一件条纹文胸放到试衣间凳子上，一手摸着门旁按钮对苏沉商说：“这是35b的样衣，小姐穿好后按动这个按钮，我会进来帮小姐调整。”
听到苏沉商回答好后，导购便退出门外，将棕色木门关闭。
冬季衣物较多，一件一件从苏沉商身上脱下，慢慢露出有马甲线的纤细腰部。
苏沉商背手将文胸排扣扣上，然后伸手按动按钮。
导购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示意可以开门。
“罩杯合适，肩带有点紧。”
“我帮小姐调一下。”
“嗯。”
导购帮苏沉商调整完肩带，又走出门拿了几件同罩杯的样衣给她试穿，“这些都是35b的样衣，这款胸垫会稍微厚一点，如果颜色不满意，等下可以出去挑。”
“好的。”苏沉商见导购把门关上，解开身上戴的文胸，一件一件开始试穿起来。
全部试穿完毕，苏沉商穿上自己的衣服，再次按动试衣间键。
她将喜欢的款式放在衣杆上，等到导购进门说给她听。
导购用笔在小册子上勾选出苏沉商挑选的款式，然后将册子递给她，“好的，小姐，这是您挑选的款式，等出了试衣间会有新的导购接待您。”
苏沉商拿着册子走出试衣间，还未走到尹曜辰面前，就有新的导购小姐上前来接待。
她走到尹曜辰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尹曜辰将手机快速熄屏，像是在隐瞒什么事情，“嗯。”
导购拿着购物袋，一边翻开小册子，一边说：“小姐挑选的款式都在二楼，请跟我来。”
两人跟随导购走到二楼某个展示柜前，展示柜的衣杆上挂着许多蕾丝内裤。
导购一边拉开存放文胸的抽屉，一边介绍，“这些是新一季的新品，都是无钢圈，35b。”
苏沉商蹲在地上，拿起一件豹纹文胸，转头询问尹曜辰，“曜辰，你觉得这一件怎么样？”
尹曜辰淡淡地评价道：“很不错。”
苏沉商将文胸放入灰色购物袋里，又拿起另一件碎花图案的文胸，“这一件？”
“也不错。”
“这一件？”
“很好。”
“这件？”
“好。”
“这件？”
“好。”
两人在二楼各个展示柜前穿梭，苏沉商每问一句，尹曜辰便答一句。
他回答完，她便把自己心仪的款式放进购物袋。
收银员站在柜台后，将物品一件件扫码装包问：“加起来一共是6500，请问怎么付款？”
苏沉商将付款码打开，“支付宝。”
收银员指向柜台上的扫码器，“这里。”
扫码器照射到付款码发出短暂的“嘀”声。
“好了，接下来去买你的。”苏沉商将粉色袋子递给尹曜辰，挽住他的手，两人一齐走出店铺。
阳光渐渐西斜，路灯点亮的同时，东湖边人流也越来越多。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出地下停车场，防窥膜将车窗变成黑色，看不见里面坐着的人。
“啊——，张嘴。”苏沉商端着一个白色的椭圆型盒子，用木勺切下一块拿破仑送到正在发消息的尹曜辰嘴边。
尹曜辰将盛有拿破仑的木勺含入口中，轻轻向内靠拢的眉头却出卖他遇到问题的事实。
“好吃。”这句回答，明显是心不在焉。
苏沉商戳碎拿破仑的脆底，“但我觉得不好吃。”
尹曜辰没有回答苏沉商的话，只是将手机熄屏，平静地看向窗外。
苏沉商见他沉默，便把蛋糕盖子合上放回纸袋内，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巴，开始观察起有点生气的尹曜辰。
尹曜辰紧闭唇瓣，原本一直上扬的嘴角在此刻变成一条线。
平放在腹部的右手时而舒张，时而握拳，大拇指的指甲下意识地抠着食指的指腹肉。
车厢外，高速的车流就像电影中的画面一样，飞速而过。
车厢内，安静异常，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车辆停在望潮度假村服务中心门口，车门缓缓向外打开。
两人沉默着解开安全带，一前一后走下车。
尹曜辰刚想拿起后备箱中的购物袋，却被苏沉商打断。
她将一半的购物袋递给他，“一人一半，给。”
尹曜辰接过购物袋，将苏沉商的手握在掌心。
两人在服务中心取到房卡，一同坐上度假村的接驳车。
接驳车沿着盘山公路而上，路灯发出暖黄色的光，照在从石缝中流出的山泉上。
相连在一起的两幢别墅，房间内的灯光还未亮起，只有庭院中的草坪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短暂的“嘀”声响起，二楼西侧的房门电子锁响起。
苏沉商将购物袋放在吧台，刚想把房卡插入取电槽中就被尹曜辰抬手打断。
她转过身，只见楼道中的暖色光斜照在他的侧脸上，灯光让沉默的脸变得更加英挺。
苏沉商瞧了一眼双肩下垂，右手不断抠弄购物袋抽绳的尹曜辰，伸手拉开挎包拉链，从里面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不准抠了，都有毛边了。”她从尹曜辰手中拿过购物袋，放到吧台。
将人拉进屋内后，苏沉商关上房间门，两人在手机的灯光下，走向沙发。
她拉着尹曜辰坐下，顺手把手机灯光关闭，让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户外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房屋内，两人的影子合着窗帘倒影印在白色墙壁上。
苏沉商将尹曜辰的左手握紧，偶尔看向茶几上跳出消息的手机，又偶尔看向他的侧脸。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门铃的声音打破室内静谧的气氛。
苏承清的嗓音透过门板传来，“沉幺，你在里面吗？”
苏沉商立马跑到门口，急匆匆地插上房卡后，才敢打开门，“嗯，哥哥，我在里面，曜辰刚刚在给我讲题。”
苏承清盯着苏沉商看了几秒，“黑着灯讲题？”
苏沉商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没有，刚刚莫名其妙断电了。”
“断电？”苏承清扫视一下明显心虚地苏沉商，后又透过她身侧的缝隙，看到坐在沙发上，周身散发颓废气场的尹曜辰。
苏沉商郑重地点头，开始瞎掰，“对，我和曜辰刚在茶几那边做题，试卷刚收拾完，房间内突然就断电了。”
“对了。”
苏沉商折回房间内，从吧台上的购物袋里掏出六盒蛋糕切片递给苏承清。
“这是给哥哥、靖轩哥、天远哥、文光哥、程炤和阿彦的小蛋糕，这家店的蓝莓拿破仑超级好吃。”
苏承清捧着苏沉商递来的蛋糕，又瞄了一眼房间内的尹曜辰，提醒道：“还有一小时可以吃晚餐，尹曜辰给你讲完题之后，立马给我下来。”
苏沉商放在苏承清的胳膊上，一边将他转过身，一边说：“嗯，马上来，哥哥帮我把蛋糕带给他们吧。”
等到苏承清远去，苏沉商一个闪身进入房间内，重新将房门关上，并把房间内的灯关掉。
她重新坐到尹曜辰身边，将他的手握入自己掌心，“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用晚餐。”
身旁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抠着自己的指腹肉。
苏沉商借着户外灯光，静静地盯着尹曜辰看，似乎在等他发泄完心中烦躁。
片刻后，尹曜辰松开自己的右手，低沉着声音开口，“沉商，你不问吗？”
苏沉商收紧两人相握的手，“曜辰，你想和我说吗？如果你不想，我就不会问。”
听到这句话，尹曜辰慢慢转过头，借着户外灯光与苏沉商对视。
苏沉商的眉头舒展，眼眸明澈，红唇也平和地抿着，整个人显得宁静又柔和。
尹曜辰开口，问出一个小孩子才会问出的问题，“你相信人死会复生吗？”
“不信，现在是新中国，社会主义。爷爷他们是党员，不能迷信宗教，所以我们应该都是无神论者。”
“如果你当初...见到最喜欢的哥哥死在你面前，但十几年后，dNA检测却告诉你，他没死，他只是被人捡到收养，你信吗？”
“不信，要么他真的没死，要么进行dNA检测的公司内部人员被人收买。”
“这是给我希望吗？”尹曜辰扯出一个悲凉的笑容。
苏沉商向尹曜辰轻轻招了招手，等到他头靠近时，拂过他的头顶，“不是，你和我都明白，当初曜华哥的遗体我们都见过，伯宗叔请了最优秀的入殓师。”
“阿曜，我不信，人死还会复生。”
“阿商。”
“你是不敢相信现在的尹海华就是当初的尹曜华，对吗？”
“当初曜华哥他们是怎么死的，我是最清楚的那个。”
尹曜辰靠在苏沉商的肩膀上，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一滴一滴地滴在沙发上。
泪水朦胧间，将他拉入回忆。
『年幼的尹曜辰朝着一名怀抱足球的少年招手，“曜华哥！这边！这边！”
少年向尹曜辰回招，“小辰，你别动，等哥哥过去。”
尹曜辰点了点头，便站在人行道上，视线看向斑马线。
斑马线旁的人行灯从红变成绿，抱着足球的少年刚走到一半，一辆疾驰的货车便从坡上冲下。
“哥——”一声大喊混合着车辆疾驰而过，又混合着肉体被撞飞从空中跌落的声音。
“唔——”尹曜辰刚要跑过去，一只大手便捂住他的嘴巴。
他拼命挣扎，越挣扎，捂住嘴的大手力度越紧，彻底昏过去之前，他看到刚出校门的苏沉商跑向倒血泊中的尹曜华。』
泪水接连落在米白色皮质沙发上，晕开的瞬间，把尹曜辰拉出回忆。
尹曜辰用力抠着自己的指腹肉，“如果是我走过去，那辆车撞飞的是我，而不会是他，都是我的错。”
苏沉商将他的手拉过，紧紧握在掌心劝慰道：“曜辰，并不是你的错，警察调查结果详细说明了，当初斑马线的信号灯是绿色。”
“曜辰，人死不能复生，尹海华并不是尹曜华，dNA检测公司的内部人员被人收买了。”
“阿商，再陪陪我。”尹曜辰轻声呼唤，声音里带有浓浓的哭腔。
苏沉商摸着他的后脑勺回应，“好，但我只陪你哭半小时，收不住我可走了。”
尹曜辰不再回复，只有“啪嗒啪嗒”泪水掉落在沙发上的声音，提醒着苏沉商。
苏沉商一手摸着尹曜辰的后脑勺，另一手握紧他的掌心，轻叹息间，她也回忆起尹曜华死时的样子。
『年幼的苏沉商刚从校门口出来，人行道边围着一堆人挡住她回家的路。
“唉。”
“可惜，啱啱听佢同对面嘅细路仔嗌，哥哥小辰，睇落两兄弟嘅感情好好添。”
苏沉商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一张与尹曜辰有几分像的脸。
“让一让。”她急忙拨开人群，视线中完全映入尹曜华的脸。
鲜血从尹曜华的后脑勺流出，还有一点白花花的东西。
苏沉商惊恐地睁大双眼，蹲在地上边喊，边看向人群，“曜...华哥，有冇人可以帮我打999。”』
“阿商。”又是一声轻唤，将苏沉商拉回现实。
苏沉商回应，“我在，阿曜，你还有二十分钟。”
“嗯。”这一声回答，哭腔已经不那么浓，泪水掉落的声音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