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雅身上贴了隐匿气息的符咒，奚瑶身上的气息则太特殊，连带着忌余和小天狗四周，都没有一条蛇敢靠近，偏云宴是一抹魂，小黑蛇们又对他不感兴趣。
甫一没了目标，蛇群们就都没头没脑地在洞穴里缓慢爬行。
奚瑶打头阵，小心地避开几条来不及躲避的蛇，顺着洞穴往前略走了一段距离，目光扫过前方的岔路口，就皱了皱眉头。
三条岔道，往哪一条走比较好？
思忖了一瞬，她索性拍了拍狗子脑袋，直接道，“闻闻味儿。”
“闻不出来。”小天狗皱着一张脸，叹道，“这些蛇身上的腥味儿太重了，我虽能感应到肖舟大概的位置，可具体哪一条路，却分辨不出来。”
语毕，它毛茸茸的耳朵就不高兴地抖了抖。
奚瑶闻言眉头一挑，目光在岔道上扫了扫，便不假思索地开口，“那随便选一条，中间。”
反正这路，他们也不熟。
“诶别，我来给你支个招。”云宴抱着手臂缓缓踱步过来，看了看前方三条路，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这样吧，你们干脆也别再收敛气息了。”
“直接顺从这些蛇，让它们带着我们往前，不就行了？”
“让它们带着我们往前？”陆清雅的目光落到路旁的小黑蛇身上，忍不住就哀叹着问了云宴一句，“老云啊，你是开玩笑的吧？”
他一时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站到了云宴面前。
瞥见对方坚定的眼神，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莫名就显得有些懵。
奚瑶侧过头，视线扫过洞穴壁上还缠绞在一起的小黑蛇，眸光一转，就不紧不慢地在储物法器中翻找起来。
随手找了根不太稀有，却蕴着几分的灵气的古木出来，她转头就朝着陆清雅笑了笑，紧接着，便在对方愕然迷茫的目光中，强行“借”了一滴血。
陆清雅摸了摸指腹细微的伤口，略感郁闷，“怎么不用你的血？”
“相比你，我的血对这些蛇来说，吸引力可能不够强。”奚瑶转过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无辜。
半垂着眼眸，她手上动作继续，便不紧不慢地，将陆清雅那滴鲜血，循着木纹缓缓推进了古木内。
闻到新鲜人族的气息，洞穴内游荡着的小黑蛇身形猛地一僵，窸窣的细鳞摩擦声中，蛇群移动的速度就变快了好几倍。
眼瞅着新的蛇团就要凝聚成形，奚瑶一抬手，就将古木给扔到了蛇潮中心。
不过须臾，泛着点点金芒的小黑蛇一拥而上，就将那根木头给层层包裹了起来，半点缝隙也不露。
蛇群拖着木头慢慢往前，经过岔道时，半点不加停顿地，就涌入了左侧略低矮的通道。
奚瑶眉头轻挑，目光在中间那一条通道上匆匆扫过，微一沉吟，便俯身弯腰，先朝着蛇群跟了过去。
通道内幽暗狭穿，路程也曲折蜿蜒，幽幽伸向深处。
地面潮湿软润，透着浅淡的霉味，奚瑶略走了一段距离，之前曾听到过的浅细呼吸声，也就愈发清晰了起来。
小天狗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提醒她，“有动静。”
云宴身形不受地势影响，脚下一跃，便往前方疾驰了过去。
奚瑶无语地瞟了眼他的背影，先安抚地拍了拍狗子和忌余的头，，这才将手心拢着的一小簇火焰给熄灭，放轻步子慢慢往前摸了过去。
火焰隐去，脚下的泥土中倒亮起了极细碎的金色荧光。
小心翼翼地顺着点点荧光往前，越往里走，低矮的洞穴也逐渐宽阔起来，小黑蛇的身影在此处，也几乎绝迹，到后面，便连陆清雅都连将腰身挺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们鼻尖也便盈满了浓郁的血腥气。
一点红光自前方出现，周身的空气莫名变得有些燥热，陆清雅跟着她走了十来步，便觉得脸上的皮肤几乎就要被燥热的空气给灼伤。
“小凤凰。”
他艰难地张嘴，刚说了三个字，嘴唇就随着他的动作而开裂，并渗出细密的血来。
奚瑶回头看了一眼，就赶紧开口，“符不要丢，你先去外面等我们。”
陆清雅抿抿唇，无奈地看了眼前方泛着红光的区域，有心想继续跟上，可前方的温度实在太高，也只能悻悻然低下了头，转身退了回去。
奚瑶则带着忌余和小天狗，继续深入。
红光愈盛，周身的温度也就越炽热。
绕过一处转弯，再往前走了几步，眼前陡然开阔，奚瑶环顾四周，便见他们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岩洞之内。
云宴正站在前方，好整以暇地弯腰低头，打量着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肖舟。
看见她过来，肖舟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并不吭声，云宴却挥了挥手，率先招呼了一声，“阿瑶，过来看看。”
奚瑶点点头，斜睨了肖舟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澡盆大小一个深坑，里面灌满了不知名的红色液体，洞中的红光便是由此而来。
瞥了眼云宴意味不明的目光，她眯了眯眼，凝神细看，也便看见了藏在红色液体之下，一颗一颗金色的珠子。
“这是……金丹？”奚瑶弯腰，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
坑中的浸泡着的珠子，外型确实跟人族修士的金丹极为相似，可珠形并不圆润，倒像是未经打磨的次等品，莫名给人一种粗制滥造的感觉。
她眉头一挑，又有些怀疑，“我看错了？这不是金丹吧。”
“不，你没看错。”云宴弯唇轻笑，“这里面泡着的，就是人族修士的金丹。”
奚瑶默了片刻，忽道，“金丹离体，居然能不化不裂的吗？”
云宴轻哧一声，语带嘲讽，“自然是龙族秘术了。”
奚瑶不解地低头，瞄了眼坑中堆积着的金色丹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解地眯了眯眼，“那他泡这个，做什么用？”
“关于这一个问题，我可以为姑娘解惑。”肖舟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清清嗓子，继续开口，“所谓的仙人洞府，其实是一个骗局。”
“此境之主，是一条异龙，名筑述。”
“龙族虽属水，生来却五行俱全，偏此龙出生时灵根只有一条，所控五行唯火而已。”
肖舟皱眉轻叹了一声，轻声道，“所以，他出生之后，就被龙族驱赶出了东海，是附近好心的渔民给养大的，这之后，他也曾起过拜师的念头，无奈，人族宗门，无一宗肯收他……”
说到此处，肖舟皱了皱眉，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奚瑶瞥了眼他脸上的表情，觉得他谈兴过浓，说的话又太过絮叨，忍不住就轻咳着催促了一句，“说重点。”
正欲开口的肖舟一噎，怏怏地瞄了瞄她，干巴巴扯着嘴笑了一声。
“那我精简一点。”仰头将了解到的来龙去脉给琢磨了一遍，他这才一脸严肃地开口，“以他人之火养魂。”
奚瑶脸色一黑，“……哈？”
云宴听了半天，到此时，终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懒洋洋地斜了眼奚瑶，他笑噎噎地拍了拍肖舟肩膀，“太精简了，详细说说。”
“差不多也就是这样吧。”肖舟苦哈哈地扯了扯嘴角，“龙族成年后虽灵力强大，但成长所需时间十分长，筑述年幼又是异族，受了不少欺凌，一直到他无意间发现，可以杀人剖丹，用别人的内丹来温养自己的神魂。”
“至此，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到后来……”肖舟小心翼翼地睃了一眼云宴，继续道，“他还找了一个帮手。”
帮手？
奚瑶了然，“丹奈？”
“没错。”云宴无奈地勾了勾唇，“他俩境遇相同，丹奈的火种自出生时，也是有问题的。”
“原来是这样……”奚瑶眉头轻蹙，缓声接口道，“于火一道，三族之中无人可出凰族其右，所以，丹奈帮着筑述诱杀了凰族数十名修士。”
“这之后，丹奈被凰族羁押，而筑述则死在了这片海域？”
长吁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看向云宴，挑眉道，“这样重罪，居然只是永久囚禁？”
云宴轻拂袍袖，肃容道，“丹奈的凰族亲眷皆因护族而死，惠及其身，且那些身陨的族人尚可涅盘回归，至于永囚雾涧……”
他笑了笑，淡淡道，“那里可不似你想象中的，悠闲舒适。”
“雾涧在丹穴山吧，得空了必得去见识见识。”奚瑶点点头，垂眸瞥了眼深坑，眉头微皱，“那这什么仙人洞府，算是他俩重操旧业？”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长睫微挑，转头就笑眯眯地注视着肖舟，“即便是筑述要取人族修士剖丹温养残魂，可为避人耳目，他的频率应该不会太高。”
“偏偏这一次，竟然有鱼死网破之感……”
略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地睨了肖舟一眼，“直说吧，你们做了什么？”
听她询问，肖舟脸不禁红了红，挣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扯大旗，“恶龙凶残狠辣，害了无数人的性命，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是我们做了什么，也是为天下无辜人谋利吧。”
来时便找好的借口，如今一字一句自口中说出来，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深吸一口气，肖舟的神色不由得就坚定了起来。
奚瑶懒懒听他说完，略点了点头继续追问，“所以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见她还要追问，肖舟泄气地垂下脑袋，“这是苏承想的法子，我也是听从他的指令在行事。”
“苏承……”奚瑶愕然，看向他的眼神，颇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你跟苏氏有仇，结果，居然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苏氏的人身上？”
肖舟沉默地抿抿唇，半晌，才咬牙道，“我有他的把柄，他不敢……”
“呵，把柄。”奚瑶无言以对，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那我若是苏承，若有机会，第一个先搞死的就是你。”
“行吧……”
她拍了拍肖舟的肩膀，淡声道，“现在说说，叫我来到底是想干嘛？”
“自然是有事相求。”肖舟神色微敛，抬眼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仙人洞府中，有一件要紧的东西，苏承说，若能顺利得到那件东西，他便能重回家族，到时……”
说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冷声道，“苏承应允过我，到时，苏氏协助山月净尘楼屠村的人，他会亲手送到我面前。”
奚瑶琢磨了一下他口中那个“要紧的东西”，便轻轻点了点头。
眸光微转，又笑眯眯地瞅了肖舟一眼，“屠村之仇，你这是只报到苏氏就算完了？”
“不然呢？”
肖舟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那可是山月净尘楼，是自三族之战便崛起的人族大宗，稳占修仙界第一宗的名头，都数不清有多少年了。”
“姑娘……”
他满脸震惊，哆哆嗦嗦地开口，“你脑子没问题吧？”
“半点问题都没有……”奚瑶默默瞥他一眼，“我又不傻，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肖舟闻言，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一叠声地感慨，“那就好，那就好。”
奚瑶长睫微微一挑，却又意味不明地开口，“山月净尘楼也没什么好怕的吧，时移世易，再厉害的宗门世家，也总有泯灭于尘的那天。”
无视肖舟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她淡淡一笑，继续补充。
“他们宗是因着天道降下的神器而崛起的，避世这么多年，也并没听他们宗出过什么天赋异禀的修士，且也不曾听说宗里有人飞升，照这样说起来，还不如续影定风宗呢……”
“而且……”
奚瑶神色无辜，歪头笑道，“他们的神器，不是已经丢了嘛。”
“丢……”肖舟闻言大惊，“什……什么丢了？”
奚瑶不紧不慢道，“神器啊，就是那什么，什么……月。”
梵月？
梵月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