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声音，奚瑶淡定地回头。
“你口中的‘你们’二字，是指我和罗浮吗？”
她眉眼弯弯，拍了拍腰侧悬挂着的挎包，半真半假地开口，“魔神席樊的心脏都在我这里，我还会怕魔皇？”
“且罗浮与魔皇之事结局未定，只要你不怕罗浮秋后算账，将你这八百年虚无飘渺的成就击碎……”
“呵……尽管去。”
懒懒地朝楚妃一摆手，奚瑶便不疾不徐地往殿外走去，走出殿门，站到廊下时，她唇边还勾了个乖巧的笑，不甚熟练地冲她行了个礼。
楚棠脸色一黑，抬手就狠狠甩了一下袖子。
“我早就说了，这姑娘没那么好吓唬。”
等奚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内，肖舟就从楚棠身后的窗口翻身而入，卷起的气流将殿中飘荡着的魔绒花雾，带了好几个卷。
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出现，楚棠微恼，扭头就瞪了肖舟一眼，“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你刚才也听到了。”
肖舟耸耸肩，“这丫头手里有魔神席樊的心脏，若魔族长公主真得了魔神认可，未来魔渊的当家人，指不定就换人了。”
“我们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呗。”
他微微一笑，“只要苏氏对天一宗有异心，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替我们走这一遭。”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垂眸，便瞥见袖口沾染着的一抹浮尘，猜测大约是刚才翻窗时无意间蹭到的，他笑眯眯地就抬手拍了拍。
细微浅淡的几点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地往地面落下。
肖舟拍灰的动作，突然就顿了顿。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眼身侧大开的窗扇。
如果他没感应错的话，刚刚那个叫奚瑶的小姑娘在屋子里跟春桃说话时，往窗边扫了好几眼，难道是发现他了？
“啧，不可能……”
肖舟轻啧两声，继续拍起袖口上的浮尘，耳边却响起一道略有几分犹豫的声音。
“她说得对……”楚棠咬咬下唇，抬眼朝他看过来，“我确实向魔皇提起过灭门苏氏，平日里我什么无理的条件，他都会答应，唯有这一件……”
“魔皇一直不曾松口。”
“春桃，魔皇不是傻子。”肖舟叹息着开口，看向她的目光就带了些失望，“十来岁的小丫头，一眼便能看清楚的事情，你却怎么都勘不破。”
“你想借魔皇之手除去苏氏，骨子里却带着对魔族的偏见。”
“你嗜血滥杀，视魔族修士性命于无物，肆意杀戮，魔皇未必看不出来，怎么可能帮你。”
“且剑指人族宗门，便是要再度挑起三族之战。”长叹了一口气，他继续道，“魔皇即使有这心，也绝对不会做第一人。”
“春桃。”他摇摇头，“进魔宫这一步，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瞥见楚棠苍白的面色，肖舟心中不忍，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叹息着又将手撑上了窗户，准备翻身离开。
脚刚刚踩上窗口，眼角的余光随意一瞄，他突然就瞧见了高台之下，正抱着只白猫，笑眯眯抬头看她的小姑娘。
肖舟脚一歪，就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呯”的一声巨响，夹杂着树枝断裂的声音，突然在息云台下响起，却被繁密的魔绒花树捂了个严严实实。
肖舟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从地上坐起来，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你……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
奚瑶抱着白猫在他身边站定，语气温和。
“嗷呜？”
她怀里的白猫却一脸疑惑地哼唧了一声，软乎乎的脚掌在奚瑶手臂上扒了扒，眸光一亮，就想往肖舟怀里扑。
可惜，初始动作还未完成，便被奚瑶捏着后颈提了回来。
“嗷呜……”白猫凄凄惨惨戚戚地呜咽一声，眸中瞬时凝出委屈的水雾。
白猫这一打岔，肖舟被人抓个现行的慌乱逐渐消失。
他纳闷地挠了挠脑袋，完美的服务意识再度回笼，“哎哟哟，这位猫猫客人是怎么了，可是瞧上了我身上这套衣服。”
“要不我脱下来赠予它？”
“不必。”奚瑶一脸淡定地将白猫按回怀里，“它不是瞧上你衣服，是瞧上你藏在怀里的包子和肉饼了。”
包……包子和肉饼？？？
原来破绽在这儿啊。
肖舟一噎，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客人如今，是有什么想问的吗？”吸了吸鼻子，他脸上惯常的微笑再也坚持不下去，干脆抬头，一脸怨念地瞅向奚瑶，“给灵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一出口，肖舟搓了搓手臂，就已经做好了全盘托出的准备。
出乎他意料的是，奚瑶却无所谓地摇摇头，干脆利落地答了个“没有”。
“啊这，不应该吧。”肖舟一脸茫然，“不管什么，客人您还是问点什么吧，不给灵石也成，你这样，显得我们真的很蠢，很……伤自尊。”
这玩意儿居然还扯上自尊了，奚瑶无语地睨了他一眼，“你算计得难道不好？”
再说，就那些事，有什么好问的，猜也猜出来了啊。
奚瑶捏着白猫的软垫一本正经地开口，“真要我问的话，魔宫的地图来一张。”
魔……魔宫的地图。
“没有。”肖舟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甩着袖子就站起来，“我们是商队，又不是专职打探情报的，这种隐秘的东西，我们怎么会有？”
奚瑶挑眉，虽未开口，眸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接收到她意思的肖舟眉毛一扬，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瞪大了眼睛。
“春桃之前一直在中州，入魔宫也才百年，而且魔皇那家伙生性多疑，魔宫里禁止人通行的地方一大把，谁能弄到地图，我叫他爷爷。”
“呵……”奚瑶点点头，轻描淡写地斜睨了他一眼，“知道了。”
肖舟气结，再度炸毛，“弄到地图真的真的真的很难。”
奚瑶眨眼，“我说，我知道了。”
夜风萧瑟，头顶的魔绒花轻轻摇晃，绯色的花雾被夜风一卷，便晃晃悠悠地扑向苍茫的天穹，就着朦胧的月光，恍若云霞蒸腾。
如梦似幻的场景中，肖舟却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
是嘲讽吧，她是在嘲讽人吧？
长吁了一口气，肖舟一脸苦涩地笑笑，再待下去，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窒息而亡了。
冷哼一声，他甩着袖子就转了身。
见他离开，奚瑶却神色无辜地低头瞥了眼白猫，“他生气，应该跟我无关吧。”
白猫眼神鄙夷，“嗷呜。”
字字句句直戳人肺管子，还说跟你无关。
“那也没办法，不骂醒他们，还不知道这两人要做多少蠢事。”奚瑶笑了笑，眸光一转，就又落到了白猫身上，“你说呢，来历不明的小东西。”
“嗷呜?”白猫察觉到她意味不明的视线，小嘴一搭拉，就喵出了一个柔情百转的呜咽，“嗷呜~~~”
奚瑶无奈，“得，装乖倒有一套。”
抚了抚白猫的脑袋，她侧过脸，就笑眯眯地扫了眼不远处的魔绒花树。
“吉成啊，更深露重，还不回去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