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息云台的三十七名侍女，因着楚妃的关系，暂时得了个优先的权限。
赵长老叫来教她们规矩的几个魔修，靠不靠谱奚瑶不知道，这“尽早”二字却做得十分的好。
与她们从见面到离开，几个魔修讲课的时间加在一起，几乎也就说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了。
出了讲课的宫室，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息云台，奚瑶皱着鼻子嗅了嗅，便大致猜到了刚才那支支吾吾的魔修嘴里，没有说出来的话。
新鲜的血腥味，从息云台每一条缝隙里缓缓透出，饶是殿内殿外都已经燃起了名贵的熏香，依旧驱不散这浓重到要浸入人骨子里的味道。
息云台的楼阁建在高台之上。
往上的台阶不久前才被人仔仔细细地用水洗过，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水。
奚瑶眉头轻皱，踩着湿漉漉的台阶往上，时不时就能在石阶缝隙里，隐隐看见尚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赵长老，楚妃还嫌味道不好，让再清洗一遍，不然……”有些惶恐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一个魔修低垂着脑袋，抖着嗓子开口。
高台之上，华丽的楼阁前方，赵长老眉头紧蹙，视线在触及魔修恨不得融进泥里的脑袋时，就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不然什么？”
“不然……”魔修指尖颤抖，回想起楚妃说这话时的神情，却硬着头皮，不敢不隐瞒，“不然魔皇来了不高兴，下一个摘的，就是长老的脑袋……”
赵长老冷哼一声，侧过脸，冷厉的目光沉沉地看向息云台繁复华丽的窗扇，眉宇之间，是散不尽的阴霾。
身侧的魔修突然开口，“长老。”
赵长老一甩衣袖，“怕什么，她想让我死又不是第一日了，便是不恭敬又如何？”
“不是。”魔修低头，声音细若蚊呐，“长老，有人上来了。”
赵长老一愣，侧过脑袋往台阶处一看，便瞧见已经换了魔宫侍女服饰的奚瑶。
“规矩学完了？”
他疑惑地挑眉，“这么快？”
“教规矩的几个长老加一起，足足说了半盏茶时间呢，应该是讲完了吧。”奚瑶眼眸一转，唇边就凝了个浅浅的笑。
“所以带队的长老让我上来问问楚妃，侍女们是不是可以上息云台。”
半盏茶时间……
赵长老眉间闪过不悦之色，魔宫的规矩，岂是半盏茶便能说完的，他们不过是觉着仔细教了也没用。
这些人，总归是要化为息云台的冤魂的。
而这丫头……
这丫头，不过是他们不想面对楚妃阴晴不定的脾气，所推出来的挡箭牌。
赵长老抬眸，就着高台上明珠散发的光芒瞥了眼奚瑶，就沉沉地叹了口气，“吉成，你去禀告。”
“啊？我去吗？”
吉成一脸茫然地眨眨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还是乖乖地转身往宫殿内走了进去。
息云台下种着数百株魔绒花，虽是极夜，依旧灼灼盛开着，殷红的花朵如绒球似的团团围在一起，夜风轻轻一晃，便飘洒出绯色的花雾。
浓艳的花海之中，却有一抹纯白悄无声息地偷偷往这边，靠了过来。
奚瑶漫不经心地眨眨眼，撩起眼皮，就瞄了眼赵长老。
赵长老负手而立，人虽还站在原地，思绪却像是有点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别的东西的模样。
她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也就安静地站着，不再吭声。
“赵长老。”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吉成小跑着从宫殿那边过来，“楚妃说她今晚要早些休息，让新来的侍女们依旧住到原来侍女的地方就好。”
赵长老点头，抬手正欲让奚瑶到下面回话，一旁的吉成却神情忐忑地先开了口。
“赵长老，楚妃还说，让这位姑娘现在进宫殿中去……”
“现在？”奚瑶挑眉，眸中快速闪过一抹不解，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自入魔宫之后的言行，思忖着似乎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难道是身份被发现了？
不至于吧……
思索片刻，她面容平静地开口，“楚妃有说叫我去做什么吗？”
“没有……”
吉成语气惊惶，依旧是那副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尘埃里的模样，“楚妃只说，让你一个人过去找她，不许人陪同。”
“行，我知道了。”奚瑶弯了弯唇角，“那就劳烦吉成小哥，帮我下去回话了。”
语毕，她朝赵长老点点头，就转身就往宫殿内走去。
“我以为她会求我帮忙。”赵长老施施然站在原地，注视着奚瑶背影的目光就带了些欣赏，“是个拎得清的好孩子。”
转身向高台下方走下去时，赵长老声音轻缓细微，在夜风中时断时续。
“若她去见公主，不要拦。”
吉成垂手站在原地，苦哈哈地皱了皱鼻子，即便没人看见，依旧乖乖地点了点头。
重重帷幕懒懒地垂下，夜明珠的光亮柔和温婉。
熏香的馥郁香气在繁美的宫殿内悠悠飘散，窗扇半开，魔绒花绯色的花雾被夜风送入殿内，缭绕得殿中如云似雾般梦幻。
奚瑶踩着厚重轻软的地毯往前，尚未见到楚妃的身影，耳中便先听到她轻柔的呢喃。
“春桃？”
“呵……魔渊怎配有春日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