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泉的泥娃娃捏得极好,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个金色的如意,眉眼带笑的模样,即使不化形,跟奚瑶便也有五六分像。
除了额心那一个微小的凹坑。
储子意一手托着替身娃娃,掀起眼皮将娃娃与正主对比了一下,这才慢条斯理地将娃娃额心处塞好的头发抽了出来。
正欲将抽出的发丝转手收进储物法器,他的手腕冷不防地,却被人按了下来。
“大师兄。”
奚瑶眨着眼提醒,“这好像是我的头发吧,师兄不用物归原主吗?”
“你脑袋上的头发还不够?”储子意眉眼淡淡抽出手腕轻巧转身,不容置疑地道,“这几根放我这里。”
“你这都是什么毛病?”陡然发现储子意的特殊癖好,沈越罕见地没收敛住情绪,表情震惊中又透着不可思议,只一言难尽地低声开口。
“等等……”
想起什么,他猛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姓储的,你身上不会也有我的头发吧?”
储子意勾唇一笑,“你猜。”
“谁要猜了。”
沈越脸色一黑,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未追问,一旁的云宴抱着手臂就摇了摇头,眸光中满满的都是不赞同,“真是个傻子。”
瞥见奚瑶和沈越茫然的目光,云宴正欲开口,肩头一沉,却被人轻轻拍了拍。
储子意云淡风轻一扬眉,手心半握,拍了拍云宴虚幻的肩膀,也阻止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轻笑一声,储子意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句,“无他,未来你们若有不可破解的绝境,师兄或许还可以借这几根发丝,许你们一点生机。”
“你倒是无私。”沈越冷笑一声,扭过头不想搭理他,抬脚便走出房间,下了楼。
“大师兄你真好。”奚瑶却泪眼汪汪地抱了抱储子意,又慷慨地从脑袋上拔了两根头发递过去。
“以我的修为和气运,三根只怕不够,再给你添两根好了。”
储子意失笑,想起天道对她的态度,倒认真地地点点头,任由她掰开自己的手。
将五根发丝绕在一起,奚瑶清了清嗓子,却反手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罢了,我想了想,这东西我还是自己收着吧。”她笑眯眯地抬头,“大师兄身上已经背负了整个东海,我的命运,便由我自己来承揽吧。”
储子意眉头微动,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悔?”
奚瑶眼一眯,肯定道,“不悔。”
“也行。”储子意深深看她一眼,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从腰间储物法器中新摸出几根细长的头发,储子意眉眼淡淡,修长的手指将赵鑫的头发合在一起,绕成个小发团,再塞进替身娃娃的额心凹坑中。
略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泥娃娃,他扬了扬眉,指尖在泥娃娃胖乎乎的小手上一点,一点微光便从如意中亮起,自胸腹向上,涌入额心的凹坑。
替身娃娃陡然变大,不过一瞬,便凝出个与赵鑫一般无二的人来。
泥人赵鑫甫一落地,眼珠子往四周一扫,便立马抱着脑袋后蹲,嘴里翻来覆去都是求饶的话语。
在梧桐秘境边际那狭小的空间中,云宴隐在银镜里,是见过赵鑫的样子的,此时他目光微凝,就含笑赞了一句。
“做这法宝的人手艺不错。”
奚瑶对这替身娃娃出来逼真的效果,也表示很惊讶。
倒没想到,凌泉还有这技术。
“气息也与赵鑫几乎一致。”储子意颔首,视线瞟过窗外,就面无表情地拎起赵鑫翻窗而出。
快速将赵鑫塞进刚才那男子空荡荡的房屋中,他踩着最后几声鼓点,就又飘回房间,站到了奚瑶身侧。
“大师兄。”
“我将头发拿走,你反应居然这么平淡。”云宴已经回到了镜子里,奚瑶趴在窗台上,有些好奇地侧过脸看着储子意。
眉头轻蹙,她幽幽开口,“答应得这么爽快,总感觉有诈。”
“别想太多。”唇角溢出一丝轻笑,储子意拍了拍奚瑶脑袋,眼眸微转,神色一瞬间就变得狠厉起来。
冷笑一声,他缓缓开口,“不管有没有头发做媒介,我想庇护的人,就一定能护住。”
“所以……”
储子意转头,看了眼去而复返的沈越,轻缓而郑重地开口,“只要我还活一日,我就是你与阿越的靠山。”
抬眸看了眼他眼中认真的神情,奚瑶愣了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多管闲事。”
沈越冷嗤一声,不自在地转过脸,抱着手臂就又想离开,后脖子一紧,却被奚瑶拽着衣领就拉了回来。
“二师兄,你就别跑了。”
奚瑶将他往窗边推,“大晚上的,你脚不酸,我眼睛都看酸了。”
储子意轻叹一声,“阿越。”
沈越动作一僵,顺着奚瑶的动作就倚向了窗前,默默翻了个白眼。
宵禁的鼓声已经停歇,奚瑶趴在窗口,托着腮往窗外左右扫视。
城中所有住户的门窗全都已经紧闭起来,泥人赵鑫惊恐的抽泣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响起,呜呜咽咽的声音幽幽传来,似断不断,直哭得人心中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