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顾澜拍得簌簌颤动,飘起几点浮尘,院中里面却是一片静默。
顾澜被浮尘呛了一下,有些生气,狠狠朝木门踢了一脚,威胁道,“再不开,我回去叫我哥过来砸门了啊。”
他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便被人从内打开了。
“哼……”
算你识相,顾澜不客气地朝江策翻了个白眼,“耳朵聋了,我拍这么久都不开?”
“我刚刚在后厨做饭,离这边有点远,一时没听到,也是才过来。”
“抱歉。”
江策垂首微微一笑,极为隐晦地打量了顾澜一眼。
再抬眼,脸上却完全是一副少年人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
顾澜见状心里的气性也缓和了一点,余光瞟过台阶上抄着手一脸淡定的两人,心头的火又腾腾地冒了出来。
“他没听到,你们俩也没听到吗?为什么也不帮我开?”
顾澜冷冷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就进了院子,叉着腰斜睨着奚瑶和陆清雅,“你们怎么还没走?都说了让你们赶紧离开定城。”
“碰到认识的人,过来吃个饭再走。”
奚瑶将蹭饭这件事说得理直气壮,“你怎么会过来?”
“我问了宗里在城门值守的弟子,说没看到你俩出去,就一路找过来了。”
顾澜叉着腰环顾四周,顿了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奇怪,这院子里怎么臭臭的。”
陆清雅挑了挑眉,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
他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合着就他鼻子不好使是吧?
“昨日打了只偷盗米粮的老鼠,慌乱挣扎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现在也没找到。”江策笑了笑,“大约是那小东西留下的味道吧。”
“是吗?”
顾澜脸上疑惑不减,小声嘟哝着,“味道怎么有些不像?”
“我说小孩儿。”陆清雅接到奚瑶递过来的目光,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索,“你不回去找你哥,跑这里来干什么?小心邪魔抓你去做点心。”
“要你管我。”
顾澜撇撇嘴,视线扫过一旁不吭声的奚瑶,他干巴巴地突然开口,“我也来蹭饭,不行吗?”
奚瑶挑眉,“你认识他吗?你就来蹭饭?”
“我不管,我才不走,反正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出城才行。”顾澜气鼓鼓地瞪了眼奚瑶和陆清雅,又转头斜了眼江策,“如何?”
“顾公子若想留下用膳,江策自然是欢迎的,既如此,三位请进屋里坐吧。”
江策微微一笑,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
转身背对着三人走到院门处,他眸中一抹黑色翻涌,丝丝缕缕的黑线自他指尖溢出,不动声色地将顾澜留在门上的气息清除。
小天狗不安地在奚瑶怀里动了动,一双水润的眼睛机警地瞥了眼院门处。
头顶一重,它抬眼看去,奚瑶微垂着眼眸,安抚地拍了拍它脑袋。
“别怕。”
小姑娘轻启双唇,嘴角无声地绽了个柔和的笑。
院门甫一关上,江策唇边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无数黑线伴随着他的指引,在木门另一端似蛛丝般缠绕。
不过是多了只误入陷阱的小虫。
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顾澜,江策淡淡开口,“三位请坐,午膳马上就好。”
等江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里院,顾澜茫然地扫了眼奚瑶脸上的神情,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挠了挠脑袋,“怎么了?”
陆清雅怅然地拍了拍顾澜肩膀,往他手里塞了根冰簪,“拿着,保命用的。”
冰簪入手的一瞬,便冻得他整个人抖了一抖,凛冽的寒气一荡,顾澜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给我这个干嘛?”他好奇地摩挲着手中通透莹润的簪子。
“你怎么不给我一根?”
奚瑶眨眨眼,抱着手臂斜了陆清雅一眼。
“呵……”
陆清雅冷笑,“我觉得以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安心。”
“况且……”他笑嘻嘻地往嘴里塞了颗冰枣,“罗浮属冰,她做的冰簪在你这儿放不长,给你也是浪费。”
奚瑶无所谓地轻轻哦了一声,下巴朝前扬了扬,“给顾澜就不浪费了?”
陆清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陡然看见穿金戴银的小少年,正翘着屁股在影壁旁那十数株栀子根部挖着什么。
淡蓝色冰簪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晃出旖旎的光泽。
陆清雅忍不住啧了两声。
这要是让罗浮知道,高低得给他两菜刀。
奚瑶好奇地凑过去,刚走了一步,怀里的小天狗却嫌恶地用爪子捂住了鼻子,一头钻进了她袖子里面。
“让他停手,别再挖了,臭死了。”
稚嫩的声音含含糊糊地从袖中传了出来,奚瑶挑了挑眉,往前又凑了凑。
她刚刚封住了自己的嗅觉,倒并没有闻到什么东西。
“我感觉这院子里的臭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顾澜捏着鼻子解释,用冰簪继续在栀子花根部捣鼓。
“人家都请我们吃饭了,我们就帮他找找那只老鼠吧。”
陆清雅好笑地勾了勾唇,“要你好心,里院那俩想往锅里下什么东西还不一定呢。”
清脆的一声叮从土壤下面传来,顾澜一愣用簪头的部位扒拉了一下。
陆清雅嘴角抽了抽,早知道这小孩儿拿冰簪做这种事,他就不该好心。
让罗浮知道,搞不好也得跟着挨一巴掌。
正愣神间,一股恶臭突然扑面而来,陆清雅和顾澜不约而同地被熏得退了两步。
“是什么东西?”
顾澜捏紧了鼻子,眯起一只眼睛往泥里看。
“是头骨。”奚瑶微垂着眼眸,随手折了根栀子的花枝,越过两人,在泥土下翻找。
不多时,又有三四个残缺的头骨被她从泥里翻了出来。
“头骨?”
陆清雅不解地开口,“只是头骨会这么臭吗?”
“是怨气。”
顾澜神色凝重,站直了身体,“真正臭的是头骨上附着的亡魂怨气。”
“你们快离开吧。”
他警惕地瞥了眼连接里院的门,低声催促他们离开,“我们可能阴差阳错碰到邪魔了。”
奚瑶不疾不徐地用栀子花枝往旁边的花台里戳了戳,皆是入土七八分的样子便能碰到硬物。
“这土里埋的头骨倒不少。”
她若有所思地将手中的花枝一丢,“这样算是罪证确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