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眸中翻涌起莫名的情绪，深深地注视着奚瑶，半晌，方才开口。
“你灵骨修复好了。”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明显十分笃定的样子。
“没错。”奚瑶抬眸，瞥了眼江策，脸上便露出无辜的表情，“之前没想过令姐突然有孕，换骨一事暂时搁置，我还以为此生再也无法修行。”
“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意外将灵骨修复好了，算是因祸得福吧。”
“你呢？”
奚瑶笑眯眯地往前凑了一步，“你姐姐说你出生便有弱疾，还曾有医士断言此生注定早夭，如今呢？你身体如何了？”
她长睫微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策。
江微微垂着眸子，眼中快速闪过几丝戾气，冷冷一笑，“我不会死。”
“那就好。”
奚瑶耸耸肩，骤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笑嘻嘻地开口，“江策，我娘准备替你医治身体那日，我把她叫走了，你不生气吧？”
“自然不会。”
江策轻声回答，嘴角凝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自然不会。”
奚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右眼中储子意滴入的心头血，却陡然活跃了起来。
金芒微闪，江策瞥了眼她手臂上突然出现的赤金龙影，神色一僵，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阿策，该回去了。”
巷外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奚瑶循着声音扭头去看，只看到一片黑色衣角，微微一动，便消失在巷子的一侧青墙后。
“阿策，快到午时，快回去做饭吧。”
那道沙哑的嗓音又催促了一遍，音量较前一句更轻，显见得已经走远了一段距离。
“奚小姐，告辞。”
江策神色冷淡地冲奚瑶点头，转身欲走，一只手臂却突然拦了过来。
“你不请我们去你家吃个饭吗？”
奚瑶一本正经地眨眨眼，“正好，我有事要找江篱。”
江策有些谨慎地瞥了眼她手臂，“抱歉奚小姐，今天家中采买的菜蔬不多，只怕不能招待客人。”
“没关系。”奚瑶眉头一挑，微微一笑，“我们不挑，能吃就行。”
江策有些诧异，不冷不热地朝她扫了一眼。
上次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小姑娘气息微微，满脸血污地出现在水镜中。
不过一瞬，便成功让来救他的那名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绝望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胸口那股温热陡然溃散，不再滋养他破败的身躯，肺腑刺痛，呼吸也重新变得困难。
那日之后，江策不只一次梦见水镜中的那张脸。
如果，如果她晚出现一会儿就好了。
他若有所思地微垂着头。
师父领他入魔时曾说过，他先天有不足之症，注定早夭，只能通过不断吸取别人的生机，勉强续命。
不过……
凤凰本源是吗？
江策心中一动，又瞥了一眼奚瑶。
她也是凤凰，是不是也有凤凰的本源之力？
“好。”
江策开口，率先往前走，“两位既不挑，便请去寒舍用顿便饭吧。”
陆清雅一直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见奚瑶真有跟上之意，不由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
他不赞同地在奚瑶耳边低声开口，“你若怀疑他，也该让那帮子修士去处理，再不济，让沈越过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样贸贸然跟上去，出了危险怎么办？”
“陆清雅。”
奚瑶抬眸，瞄了眼远处停下脚步，支着耳朵的江策，澄澈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陆清雅。
“你说得对，我可以找人帮忙，父母师尊，亦或是师兄，可行走天地之间，并不是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会留给我评估危险程度和逃离的机会。”
她微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将眼眸遮掩得严严实实，叫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情绪，“也不是每一次，都一定会有人站在我身后。”
而且，按剧情里走，若江策真是那邪魔，这几日便会陪着魔修师父回魔渊养伤。
抬眼瞅了眼陆清雅脸上的神色，她狡黠地眨眨眼，“我们来都来了，不妨看上一看？”
“放心吧。”
“待会儿真的打不过，我们就跑。”奚瑶笑吟吟地拍了拍陆清雅的肩膀，“我指定跑得比你快。”
“呵……”陆清雅冷笑一声，“那可未必。”
“你们说完了吗？”
江策抿抿唇，催促道，“两位快请吧。”
那两人声音太轻，离他又有些距离，一直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少年人高傲的心性，又让他放不下面子去偷听。
等了半晌，他眉眼间已浮起几丝不耐。
“催什么催，没看我们在说悄悄话吗？”陆清雅没好气地瞪了江策一眼，拉着奚瑶跟了过去。
江策闻言面上一冷，眼瞳浓黑如黑，顿了一顿，突然抬眼朝奚瑶和陆清雅笑了一笑，抬脚在前面带路。
陆清雅瞅见他这个笑，不自在地搓了搓臂膀，用眼神示意奚瑶。
真要去啊？
奚瑶瞥一眼他脸上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跟在江策身后，疑惑地开口询问陆清雅，“你怕什么？”
“我怕万一护不住你。”陆清雅愁眉苦脸地小声回答，“等回鬼市，沈越会不会把我骨头给拆了？”
“你护我？”
奚瑶挑眉，“今儿那些修士找上门来的时候，可没见你护过我，尽趴房顶上看戏去了。”
“咳咳……”
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
“走走走，要去就走快点。”陆清雅心虚地轻咳两声，拉着奚瑶加快了脚步。
江家姐弟的父母已经离世，只在定城给他们留了间小宅院。
奚瑶抱着小天狗跟在江策身后，抬眸扫了扫两侧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院落。
“这边。”
江策注意到她的眼神，笑了笑，脸上就露出跟江篱有些相似的柔弱表情，“两位想必听过，定城有邪魔出没，所以附近的邻居都陆陆续续地搬走了。”
奚瑶点头，佯装好奇地瞅他一眼，“定城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搬家？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
江策侧脸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勾勾唇，“邪魔找的，自然都是该死之人。”
“是吗？”
奚瑶神色淡淡地接了一句，视线看向他身前的门扇，鼻尖微嗅，和小天狗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嫌恶的表情。
江家的宅院，真的好臭。
“阿策，你回来了。”
院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江篱那张略带幽怨的脸便出现在门后。
双目红肿，显见得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余光瞧见奚瑶，江篱神情一滞，突然哽咽着嗓音，抬手指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她眉心轻蹙，眼中立刻聚起水雾，“把我害成这样，你怎么还有脸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