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师兄，是不是有点蠢。”
戚淮抬眼死死盯着天上的黑影，咬牙切齿地开口，“万一咱们传的是什么机密要事，他这么一搞，不就满天下都知道了。”
“淡定淡定。”奚瑶死命压制翘起的嘴角，此时此刻，自然是安抚好戚淮更重要，不然她很怀疑，这家伙会想办法把储子意揪下来暴揍一顿，“你看他来的架式，就知道不是个心细的，真要接人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啊。”
等等……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奚瑶若有所思地戳了戳戚淮，“大师兄，你看他是真蠢还是假蠢？”
“谁知道这小子在玩什么，若要掩护你，一声不吭闹一场就走不行吗？”戚淮撇撇嘴，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大约是戚淮的眼神太过炽热，天空中的那道人影好像朝这边看了一眼，不过一瞬，又收了回去。
戚淮模仿的女子声音一经出现，苍穹宗内几乎是落针可闻，是以储子意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就显得格外清晰。
“翠花师妹这是不相信我能护着你离开吗？”储子意声音低沉，隐隐能听出一点委屈的意味，“翠花师妹不愿跟师兄走，师兄真的好伤心啊。”
奚瑶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对翠花二字真是情有独钟啊。
“唉……”储子意在天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师妹既不愿意跟师兄走，也便罢了。”
巨大黑影上的男子身影似乎偏了偏头，“初次相见，不曾带什么东西，便先送师妹一场盛景吧。”
奚瑶点头，很好，终于不加翠花了。
头上似乎有什么凉悠悠的东西落下，她伸手在头顶摸了摸，指尖带出一点水意。
“下雪了。”戚淮没好气地在储物戒拿出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
奚瑶仰头，果然看见无数雪花像羽毛般悠悠荡荡地飘下来，山下浩浩荡荡的火海也一点点熄灭，赤红的天空重新变成幽寂的墨色。
那巨大的黑影并上面的男子几乎被夜色完全遮盖，唯有天上的几点星子，给他勾勒出一线形迹，储子意似垂首往下暼了一眼，便驱使着黑影转身离开。
云华仙尊并未阻拦，返身回了主峰。
“不像有大仇。”戚淮扫了眼云华仙尊的面容，言简意赅地总结。
奚瑶也认可地点点头，长叹一声，“这一晚，终于过去了。”
事实证明，她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早上，奚瑶厚着脸皮带着戚淮去太乙宗蹭饭，一路过去，翠花二字就不停歇地从各宗弟子嘴里蹦出来，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个仙门弟子取了个这么喜庆的名字。
还有那句，“师兄，你自己走吧。”
无数弟子竞相模仿，并且越模仿越离谱。
景楼还带着弟子守在要道上，所有女弟子进出，都得站在他面前说一句，“师兄，你自己走吧。”
奚瑶觑了眼戚淮的神色，笑盈盈地给他碗里夹了个鸡腿，“大师兄，吃鸡腿。”
“我辟谷，不必进食。”戚淮无奈地扯起嘴角，把鸡腿夹回她碗里，又笑着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吃饭，别乱想。”
奚瑶点点头，看温乔兴冲冲地从院外跑进来坐到她边上。
“你们知道吗？那个翠花还没有找到。”
“当然不可能找到的，估计人早就跑了。”
温乔对面一个太乙的弟子表情十分肯定地开口，“说不定翠花这个名字就是个幌子，不然谁杀到别人宗里找人，这样大张旗鼓指名道姓的？”
“也说不定啊。”那名太乙的弟子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倒惹得附近几个太乙弟子都好奇地凑了过来，“说不定那个翠花就是个男的，储子意那一声声师妹都是唬人的，不然你们见过哪个姑娘说话这么……”
“这么……”那名弟子皱着眉头仔细琢磨措词。
温乔费力地咽下一大口油条，“这么撒娇卖俏。”
“对，就是撒娇卖俏。”那名太乙弟子兴奋地敲敲桌子，“你们都听仔细了那翠花的声音吧。”
他捏着嗓子学了一句，调调听起来跟戚淮那句居然有五六分像。
修仙界真是藏龙卧虎啊，奚瑶忙不迭地开口岔开话题，“听说这次苍穹宗盛典还给各修真家族和妖界各族下了帖子，今天应该会很热闹吧。”
“左不过就是那些人。”温乔耸耸肩，拿银叉小心翼翼地挑起枣糕里的枣，扔到盘子里，“妖族向来对人族敬而远之，大约是不会来的，至于各修真家族么，族下弟子也多有拜师在各宗门下的，这么好的情报交流机会，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待碗里枣糕里的枣全都挑尽，温乔心满意足地啃起来，一转头却见奚瑶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把枣糕递过去，“要吃吗？”
奚瑶摇摇头，忍不住感慨，“乔乔，你知道得真多诶，这是听故事就能了解的吗？”
“就平时杂七杂八听了一些，有时候我娘也给我讲一点，不算什么啦。”温乔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捂住脸颊。
奚瑶托着腮，有点羡慕，“这么小的年纪，见识如此不凡，确实难得。”
“小？”温乔一怔，“姐姐，你以为我多大？”
“六岁？”
见温乔摇头，奚瑶又茫然地开口，“七岁？”
“大了小了？”
温乔一本正经，“小了。”
“八岁？”她看着温乔坚定摇头的模样，诧异地开口，“不会是十岁吧？”
妹妹，十岁你这身高有点矮了吧。
“三……加个零，我四五岁开始纳灵，算比较早的，所以到如今看起来也比较小。”温乔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多大？”
奚瑶愁眉苦脸，“十二啊……”
“真十二岁？”温乔对面那名太乙弟子惊讶地问道，“你连纳灵都做不到吗？”
奚瑶无奈地颌首，头顶一重，戚淮的手就抚了上去。
“瑶瑶，你现在明白师尊和师母了吧？这就是为何他们一刻都不敢停地给你找名医的原因。”
奚瑶默然，大约明白了奚成渊和辛夷的心情，在年华正好的时候，看着垂垂老矣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没关系，奚仙长那么厉害，一定会找到帮你的方法的。”眼见气氛有些沉重，温乔打个笑着打岔，末了又装模作样地叹息，“一直以为你是姐姐，没想到我才是姐姐。”
奚瑶噗嗤一笑，她既来了此处，承了原主的人生，两人自然是一体的，两世加在一起，约莫还是比温乔大，“你若不嫌弃还是叫我姐姐吧，你叫得挺顺口，我听得也挺顺耳的。”
“也行。”温乔歪着头想了想，眉眼弯弯地应了下来。
“喂。”
奚瑶循着声音抬眸，昨夜拿着描金折扇的少年就站在院门处，少年人挺拔的脊背如一株苍松，带着一股不可摧折的傲气。
见院内的人都看了过来，少年神情隐约有些不自然，耳朵尖都红润了起来，“典礼快开始了，你们不入席吗？”
“这么早吗？”奚瑶看看天色，“这才刚用过早膳。”
“这些典礼，一向是废话比较多，各种流程走下来，也就到午时了。”温乔耸耸肩，指了指院门的少年，“这位是泛元宗宗主的弟弟，顾澜。”
奚瑶朝顾澜点点头，笑道，“要一起去吗？”
“谁要跟你们一起去。”顾澜却僵硬地转了脸，若无其事地开口，“我哥哥还在前面等我呢。”
语毕，便冷着脸离开了。
奚瑶挑眉，这小孩儿，倒挺傲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