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丝羽神情一凛道:“小公主要求必须由大将军充当她远赴西夏和亲的护军统帅,敢问大将军,这个任务不会令你为难吧!”
露五渊略一愣怔,心中顿时涌起荒谬之感,虽然他本来也是要去西夏的,顺道护送一下小公主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无巧不巧地突然领到这样一项任务,还是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他无奈一笑道:“不过是一支送亲的队伍,用得着统帅天下兵马的神威大将军出马么?这小公主是不是有点过于任性了!”
温丝羽淡淡一笑道:“现在并非探讨这件事情合理性的时刻,大将军的任务就是护送小公主安全抵达西夏,其它的就不要多加考虑了!”
露五渊回望自己的一干随从,但他们个个面目严肃,似乎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了,只好朝温丝羽耸耸肩膀勉为其难道:
“那好吧,你让小公主过来跟我们一起走吧,我顺道送她一趟!”
温丝羽轻笑一下,悠然摇头道:
“小公主赴西夏和亲乃重大政治事件,岂可如此随便,故还得烦请大将军随哀家返京参加公主的出发仪式!”
露五渊略一愣怔,面露难色道:
“这个只怕不妥吧,那么多繁文缛节,会耽误我的行程的!”
温丝羽哂然一笑道:“难道大将军和哀家在这山谷里一直僵持下去就不会耽搁大将军的行程吗?”
露五渊愣了愣,无奈叹了口气道:
“太后是要执意为难于我了!”
温丝羽摇头轻叹道:“和西夏和亲目下是我大汉国头等大事,万众瞩目之下,必须一丝不苟,还请大将军理解哀家的苦衷!”
露五渊无奈苦笑道:“那好吧,把我马三兄弟的蹄子解开,我跟你们回去!”
又转对白衣美少女歉然道:“白姑娘,没想到出这么个插曲,这样吧,你率队按既定行程进发,我完成护送公主的任务后再与你会合!实在抱歉啊!”
白衣美少女撇了撇小嘴娇哼道:“你们大将军小公主什么的,跟我白苏晓没关系,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希望你在贪欢享乐的时候不要忘记曾经对别人许下的承诺!”
话落,她转身对她的随从一挥手,娇躯一振,已向山谷口飘出数丈,体态之婀娜、身形之优美,令人好一阵目注神驰。
温丝羽淡淡挥手,敌阵顿时闪开一条通道,白苏晓及一干随从疾速掠过,眨眼隐没在山林绿树间。
人走势空,露五渊形单影只立于谷中,唯有平静下来的马三用头蹭一下他的臂膀,给了他一丝温暖和慰藉。
至于面前数尺远处那个盈盈微笑着的美妇人,表面温柔姣好,但今后能够带给他的到底是什么,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温丝羽收整军队,打道回京,露五渊高坐马三之背,随伺金銮马车之畔,倚红偎翠,佳人妙音盈盈在耳,周围众兵将俯首帖耳,前拥后戴,如果不是心有所系、牵肠挂肚,这等风光无限的滋味倒是要尽情玩味一番的。
温丝羽和露五渊各怀心事,自是无心游乐,一路快马加鞭,不日返回京城。
一旦回宫,温丝羽雷厉风行,即刻传令下去,小公主即将远嫁西夏,自是要大操大办,宫廷内外一片沸腾,锣鼓花炮、丝竹管弦、号令乐声,此起彼伏,自白天响到黑夜,又自黑夜响到天明。喧闹了好一阵子。整个京城也到处张灯结彩、喜气盈天,露五渊驱逐鞑子的效果还是相当显着的,至少外患得以暂时平息,宫廷内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争斗就留待温丝羽慢慢消化吧。
露五渊懒得操心这些繁文缛节、虚礼俗务,就干脆在神威大将军府里高枕无忧大睡一场,直至公主出嫁黄道吉日,一队皇家礼仪队在魏如海的带领下前来恭迎神威大将军出征。
院外鼓乐齐鸣、锣鼓喧天的喜庆气息吵醒了露五渊,他揉揉惺忪的睡眼,自床上一跃而起,终于可以出发去西夏见林玉了,他的兴致立马高涨。
神威大将军府邸中的仆妇杂役一应俱全,在露五渊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从来没有停止过工作,所以大将军府始终一派安详兴旺的生活气息。早有仆役环伺在床,给大将军端着洗脸盆和漱口盆。
露五渊优哉游哉洗漱一番,再伸胳膊踢腿任由仆妇给自己整理衣冠、梳理顶戴,露五渊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久,也不得不养成了一派官老爷作风,并且心安理得、安然消受,不再那么浑身不自在了。
魏如海带着两个小太监迎入院子,远远地就冲露五渊眉开眼笑道:
“有日子没见神威大将军了,老奴甚是想念大将军啊!”
听着那阴柔谄媚的声音,露五渊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连摆手道:
“你还是别想我了,想着怎么伺候好太后和皇上吧!”
魏如海讪笑道:“大将军说笑了,伺候好太后和皇上那是老奴的职责,想念大将军那可是老奴对大将军的景仰!”
露五渊不听则罢,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气呼呼道:
“你景仰我?景仰我还伙同太后一起将我关入天牢!”
魏如海面色大变道:“大将军万勿怪罪老奴,那可跟老奴没有任何关系啦!”
露五渊想了想,一个太监头子估计也不会是主谋,便摆摆手道:
“行啦,行啦,这一切都过去了,快领我走吧,去西夏散散心也好!”
魏如海忙带着小太监一起躬身行礼道:“恭迎神威大将军入宫!”
马三知道主人即将出发,早已自行自马圈中走来,在露五渊身侧耳鬓厮磨一番,自从离开主人那么一些时日,它似乎更加依恋露五渊了。
露五渊亲昵地拍一下马三的脑袋,牵着它昂首阔步走出将军府,舍弃外边恭候着的金碧辉煌的锦车,一跃上了马三的马背,威风凛凛朝皇宫进发。
魏如海在身后连忙一声吆喝,立刻鼓乐声声、丝竹阵阵,礼仪队便浩浩荡荡紧随露五渊而行。
到了长安街上,人山人海的喧闹气息便铺天盖地而来,承天门外更是金戈铁马、旌旗漫卷,万千将士在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密如蚂蚁。
一个公主出嫁,搞如此大的排场,这不是摆明了要树大招风吗,也不知道温丝羽是怎么想的。露五渊只得在心中暗叹不已。
神威大将军驾临,将士们立刻闪出一条严整的通道,露五渊高头大马驶入承天门门洞,径直来到午门广场,正是此次公主出嫁仪式的出发点。
午门广场上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头涌动,侍卫队、仪仗队、乐队、护卫军,各色人等,齐聚广场,呈现一派歌舞升平、河清海晏的盛世图景。
温丝羽和青年皇帝早已端坐午门城楼上。而午门门洞前则有一辆大红绸缎覆盖的锦车,披红挂绿、珠帘深垂,显出一派尊贵无比的喜庆气息来,无疑,那便是公主远征的座驾了。
在这辆金銮锦车的两侧,各有几辆普通的马车,隐约露出丫鬟仆妇的头面,带着几分脂粉味儿,应该便是陪嫁的女眷了。
魏如海高声唱念:“禀太后、皇上,神威大将军驾到,老奴恭请圣旨!”
温丝羽轻舒广袖道:“魏爱卿,请开始吧!”
魏如海高声道:“遵旨!”
接下来,便是给神威大将军授予战袍铁甲、太后授令符、行祝酒词、给公主的锦车撒花祈愿等一应繁琐的仪式。
最后,温丝羽凤目中带着盈盈泪光致辞道:
“露将军,此去西夏关山迢递,行程千里,一路艰难险阻,坎坷曲折,我儿玉成公主自幼长在深宫,未曾出过远门,今日为了国家大业,自愿远嫁西夏和亲,这等胸怀,我大汉国举国感佩,不过却是要苦了这个孩子,不但要遭受离别之苦,还要遭受这等奔波之苦,每每念及,泫然泪下,另还难说对我大汉怀有不良用心之众,是否要横加干扰,滋事生非,也未可知,故此这一路来难保不陡生枝节、横遭变故,当然以大将军之能,自是能逢山开路、过河搭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要给大将军增加颇多麻烦,哀家很是歉疚,但还望大将军能念昔日坟岗相遇之缘,今日神威大将军保家卫国之任,尽心竭力,尽职尽责,护送我儿玉成公主安全抵达西夏,以结两国世代盟好之约。如若大将军胜利完成此重任,便是千秋伟业,今后是功成身退还是封侯拜相,任由大将军选择。好吧,哀家言尽于此,大将军,请上路吧!”
说完,温丝羽挥了挥袍袖,垂下眼帘,泪眼婆娑之间,尽显哀伤情态。
露五渊无奈叹了口气,向这个前世冤家抱拳表态道:
“请太后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做这个护送大将军,就绝对不会有丝毫懈怠的,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有玉成公主的完整无缺!”
话落,他再不犹豫,翻身上马,振臂一挥道:
“出发!”
午门广场上的护卫军队形一变,分列于玉成公主及随行陪嫁队伍之马车四周,团团拱卫、层层防护,行云流水般经午门走廊,出承天门之后,又有承天门前广场上早已安排好的军马加入队列,在外围又形成一层防护圈,围成铁桶一般将玉成公主护在中央。此等赫赫声势,反而增加了露五渊此行的紧张局势。
露五渊本来还以为只不过是带小公主一路游山玩水,让温丝羽这么一造势,心不得不跟着提了起来。
和亲大军浩浩荡荡出了西直门,一路西行,在随军向导的带领下,自太行山飞狐陉安全穿越,没有与太行土霸王仇刃天的教众发生任何冲突。露五渊不禁暗暗庆幸,至少太行山这一关是轻松过了。
这一日已至黄昏,正行驶在山西境内官道上,露五渊见一路来都风平浪静,心态便放松了不少,歪在马三背上,斜睨着沿途大山灰不溜秋的背脊,思维却已经翻山越岭,抵达遥远西夏的上空,俯瞰着正在那黄灿灿的土地上支颐忧思的佳人。
正在心思浮荡的时候,突然有一员副将拍马前来,和马三并驾齐驱,探过身来在露五渊耳边低声道:
“禀大将军,公主有请!”
露五渊一直在队伍的前边威风凛凛开路,而公主的车驾则在队伍的中央,由于队伍的浩荡,两者相隔距离较远。所以露五渊其实对公主的存在并无什么浓烈的感触。
这冷不丁地公主要召见他,还是令他颇感愕然,他想了想道:
“知道是什么事吗?”
副将摇了摇头。
露五渊沉吟片刻道:“那劳烦古将军暂替我领军,我过去看看公主有什么指示!”
副将领命道:“是!”
露五渊随即拨转马头,向公主马车驶来的方向迎去。
不一会,随马车踢踏声响,徐徐呈现露五渊眼前,一股淡淡的香息扑面而至,珠帘晃荡间,已依稀可见公主白嫩的娇颜。
露五渊翻身下马,驱前数步,抱拳行礼道:
“属下叩见公主阁下!”
公主娇脆的声音自马车里肆意传出:“免了这些俗礼,上车来,本公主有话跟你说!”
露五渊愣怔道:“上车?上什么车?”
公主不满地娇嗔道:“自然是本公主的车了!”
露五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的随从侍卫,讪讪道:
“公主,这,这有点不妥吧!”
公主愠怒道:“你怎么这么罗嗦,让你上来你就上来,难道本公主的话你也要抗命不遵吗?”
露五渊啼笑皆非,怔立当场,无所适从。
公主着恼道:“难道你还想要本公主下车去拉你上来吗?”
说着,就做出要撩开帘子下车来的姿势。
露五渊忙不迭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上来便是!”
然后,苦笑着再抬眼四望周围的侍卫和随从,意图告诉他们我是迫不得已,你们要给我作证,孰料这些护卫们一个个目不斜视,面目淡定,只在嘴角挂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露五渊无奈一耸肩,轻拍一下马三的马头,然后便惴惴不安地甩蹬上了马车,厚重的珠帘随即在身后坚实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