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五渊再也控制不住,一蹦三丈高,向着场中的朱义明急不可耐地挥了一下手道:
“朱大叔,别硬当什么丐帮帮主了,快快退下来,小英还需要你照顾呢!”
本以为这么振聋发聩地一阵狂呼,能够唤醒魔怔了的朱义明,让他不要逞强,奋起余力逃生为上。
岂知随着他这么一下蹦跳挥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节节败退、逐渐收敛、微弱得几乎已经快消失不见的青光,蓦地如同点燃神灯般光芒大盛,并且快似电光石火般穿透那团强劲的金光,眨眼即至,形势变化太快,灰衣老者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手握杖柄处“噗”地一声闷响,一根土黄灰暗的蛇形木杖脱手飞出。
灰衣老者另一只手抓住这只伤手,面露痛苦之色,难以置信地望着朱义明。
朱义明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木杖,脸上的惊讶之情不比他浅淡。
场周瞬间静默后,欢声雷动。
灰衣老者惊醒过来,苦笑了一下,朝四周挥了挥手,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高呼道:
“灰衣堂堂主欧阳李拜见帮主大哥!”
哗啦哗啦,成千上万的乞丐全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呼:
“拜见帮主大人!”
刚才还人头攒动的硕大谷地,霎时只立着六个人,对,六个人,除了露五渊、朱义明、小英,还有三个人,他们兀自凝立在很远的一个山脚下。
露五渊未被这万人膜拜的盛大场景所震撼,却被那区区立着的三个人给震撼住了,他好奇地抬眼看向那三个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他尚未来得及跟朱义明打个招呼,撒丫子就跑了起来。
小英在他身后追着喊道:“露大哥,你要去哪里?”
露五渊一边奔逃如飞一边急声道:“小英,别乱跑,跟你爷爷在一起!”
小英根本不听,带着哭腔喊道:
“露大哥,你要去哪里,带着我和爷爷一起去!”
露五渊听着后方呼呼风声,感受到空中气浪的波动,便知那三人已经追了上来。
这时又听后边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诸位兄弟快快请起,本帮主有点急事需去处理,就不与各位一一见过了,现在发布一条号令,八月十五午时,全体丐帮弟子齐赴福建漳州府漳浦县城西城门处谷地集合听命!”
然后又是哗啦啦一片大响,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遵命”声此起彼伏。
立马有破空之声传来,小英在后边的哭喊声也瞬间升了空,只一会,但觉自己身子一轻,也跟着腾空而起,小英的哭声立刻转成欢笑声,响在耳际。
露五渊便知大概是朱义明要带着他一起跑了。
他连忙冲不远处山脚下的汗血马车指了指道:
“大叔,咱们去坐我的马车,它跑得比谁都快!”
朱义明也是干脆,拎着他和小英疾速掠向那马车车厢。
马儿通灵得很,早就绷紧了马蹄,一旦三人掠入车厢,便撒开蹄子狂猛地跑了起来。
所有的山岭和河流对它来说都构不成障碍,穿山越岭,跨河掠洞,只一瞬便到了洞庭湖边。
露五渊虽然心疼马儿劳苦,但当此非常时期,也不得不特殊面对了,冲马儿急急唤道:
“乖马儿,你辛苦点,一鼓作气带我们游过这个大湖!”
朱义明吓一跳道:“小兄弟不可胡闹,那边有我的大船,让马儿载着我们上船去!” 说着冲不远处的湖面指了指,又嘬声呼啸了一下。
露五渊循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然泊着一艘大船,船帆在高杆上飘扬,船上人影幢幢,有人在向着这边使劲挥手。
露五渊大喜,连忙朝马儿喊道:
“马兄弟,快到那里坐船去!”
马儿立刻领悟,甩开蹄子撒欢似地奔将过去。
这等距离于宝马而言就是眉毛与睫毛之间的距离,几个起落之后,汗血马车已经抵达近前。
朱义明跃出马车,指挥船上船夫将船与岸接壤好让马儿上船。
谁知宝马根本不领他的情,马腿一抖,凌空一跃,霎时飘升三丈,船上诸人但见空中一大团暗红的祥云,径直往他们飘落,吓得忙不迭往旁边闪开,而马车则轻飘飘稳当当地落在了大船宽阔的甲板上。
露五渊抱着小英从车上跳下,小英立马跑到马儿前,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称奇不已。
露五渊冲还在岛上兀自发愣的朱义明苦笑道:“大叔,快上来,他们就要追过来了!”
朱义明骤然醒转,点了点头,身形一振,如同大鹏展翅,空中快速移动,飘落船板。
船夫们看来一切准备就绪,朱义明脚板刚一沾地,船身一晃,大船就启动了,速度越来越快。
待那三人追至湖边时,大船已离岸数十丈了,露五渊看那三人气得直跺脚,便冲他们哈哈大笑道:
“祁兄,莫兄,叶兄,你们对兄弟我的格外关注很让人感动,不过兄弟我可消受不起,就先行一步了,哈!”
他得意的大笑被苍茫的湖面消解了不少,还剩下一些带着张狂之意随风而去。
衔尾追来的正是武林四公子之三,祁若虚、莫非、叶通,这三人结伴来到君山,却不知意欲何为?想来应该不是来抓自己的,因为自己来到君山纯粹是个意外,露五渊颇为自得地想。
那三人脑袋凑一起嘀咕了一些什么,然后蓦地又向岛的另一个方向纵身飘去。
露五渊心情大爽,悠悠望着他们直至身影消失,便转过身来,冲朱义明抱拳行礼道:
“大叔别来无恙!”
朱义明一直凝目在汗血宝马身上仔细打量,闻言歪过头来,苦笑了笑,凄然一叹道:
“我一把老骨头倒是安然无恙,只是那些可怜的乡亲,尤其是妇孺孩子,正是孕育生命的时候,却就那么惨遭屠杀,作孽啊!唉!”
露五渊心情立马沉了下来,眼里泌出义愤的光,沉声道:
“大叔,你放心,这事是我惹起的,我对不住后湖村全体父老乡亲,我一定要对他们的在天之灵做出深刻弥补,所有要为此事承担责任的凶手,必将因此付出惨重代价!”
朱义明面现欣慰之色,点了点头道:
“小兄弟无需自责,你有这份心,乡亲们就没有白死,不过那些杀人行凶的狗官兵们,已经被我们杀光了,不知小兄弟对于将来,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露五渊沉吟片刻道:
“大叔带人杀了朝廷命官,等于造反,朝廷必然会派兵镇压,大叔和众乡亲们要想活命,唯有起义一途,大叔千里迢迢赶来君山夺丐帮帮主,想必也是出于这一需要吧!”
朱义明拍手叹道:
“露小兄弟果然高人,是的,目前我义军已经占领了漳浦县,朝廷正在调兵遣将意图镇压,要想与朝廷对抗,唯有联络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穷苦百姓,万众一心,方能成事,而天下叫花子正是穷苦百姓的典型人群,又是数量最大,分布最广,根基最深的群众力量,若能得到他们的鼎力支持,则大事已经成了一半,此番我去夺丐帮帮主,也是抱着不成功即成仁的信念的,比试一圈下来,本以为丐帮帮主已经到手,没料想丐帮的镇帮之宝黄龙杖竟如此厉害,差点就前功尽弃,哪知最后时刻如同神助,我体内突然力量倍增,竟然得到了这根黄龙杖,可见连老天爷都怜惜我们这些可怜百姓,关键时刻助我们一臂之力,这就更增添了我的信心,我必然要以这老朽之躯,带领天下苦难百姓获得新生,之后方敢闭目安息。小兄弟,你侠肝义胆、智慧无双,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事业?”
露五渊听得心神大动,眉目间亮光闪闪,心里更是豪情万丈,带领天下百姓获得新生,这是多么吸引人的事业,如果不是还有个林玉让他牵肠挂肚,他早就翻着跟头,拍手答应了。
只是想到可能正在北京凄凄惨惨戚戚的林玉,他满腔热情还是冷却了下来。凝眉思索片刻后,他心念一动,抬起头来毅然道:
“这样吧,大叔,我非常愿意加入你们的事业,不过我却不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配合你们的行动,你们以漳浦县城为根据地,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措施,巩固基地,扩充领地,逐渐向北京进逼,而我则采取城市接应农村的策略,直接到北京去建立武装力量,将皇城闹它个天翻地覆,甚至将皇帝干掉,最后我们胜利会师,解放全中...不,全汉国,使天下百姓获得新生!”
虽然露五渊的话古里古怪,朱义明还是听得眉眼大动,目光里射出炯炯的光芒。
略做思考后,他眨了眨眼道:
“不过京城危机四伏、险恶重重,小兄弟孤身一人前往,只怕过于危险!”
露五渊摇了摇头道:“大叔放心,我天赋异禀,自保能力超强,再加之这等神马相助,那便万无一失了!”
朱义明沉吟着点了点头,欣慰道:
“我也有种直觉,露小兄弟你是百年难遇的奇人,有你这等奇人相助,真是何愁事业不成!”
他这话音刚落,船舷处负责站岗放哨的几个义军士兵突然一齐惊呼起来:
“啊,有人追来了!”
露五渊心里咯噔一跳,扭头循声望了过去。
果然,苍茫辽阔的湖面深处,浩渺烟波当中,隐约有一艘快船如离弦之箭般飘飞而来。
露五渊惶急道:“大叔,这里离岸边还有多远?”
朱义明先不打话,转身冲船头方向大喝一声:
“左右各添五人,全速前进!”
他话音尚在烟波中缭绕,那船便颤动了一下,速度骤然加快了。
这些义兵不过就是些被逼上梁山的农民,放下农具,拿起武器,竟然被朱义明短时间内调教得如此质素斐然,再联想起他刚才在比武场上的非凡武艺,露五渊不由在心中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当下疑惑道:
“大叔你武艺高强,气度沉凝,又有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之风,怎么看也不象后湖村的一个普通村民吧?”
朱义明淡淡笑道:
“露小兄弟过誉了,老朽不过是自幼练了点武艺,又痴长了这么多年,本领微薄,略有识见,这算不得什么,倒是露小兄弟你,来头不小啊,连武林四公子都敢得罪!”
露五渊苦笑道:“我也是阴差阳错把他们得罪的,要让我故意得罪,杀了我也不敢!”
朱义明好奇道:“哦,愿闻其详!”
露五渊望着略微拉远了一些的后方追船,心下稍宽,便只好把狗顺用冲锋枪将杨林涛射伤的事情简略讲了讲。
朱义明睁大眼睛惊叹道:“天,你们那冲锋枪竟然可以将武林第一公子杀伤,这,这是真地吗?”
露五渊无奈笑笑,沉着地点头。
朱义明想了想,突然一拍露五渊的肩膀兴奋道: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让我的兵士用你们那冲锋枪与官兵战斗,那岂不是摧枯拉朽,无往不胜!”
露五渊略一愣怔后苦笑道:
“说是这么说,但一方面子弹终有打光的时候,另一方面光靠一支冲锋枪要对抗成千上万的兵马,那也是无稽之谈!”
朱义明一脸迷雾道:“什么叫子弹?你们可以多造一些子弹和冲锋枪出来啊?”
露五渊无奈笑道:“大叔,你不懂,我们那个国家的武器制造原理很复杂的,我们也只是会用,根本不懂得如何制造,我甚至连用都不怎么会用,全依仗我的那位兄弟!”
朱义明微微点了点头,突然又道:
“这样吧,老朽自小就对武器暗器、弹簧机括之类的铁器制作工艺颇感兴趣,也小有心得,露小兄弟不妨将你们的冲锋枪交给老朽研究一番,说不定可以摸索出一套思路来!”
露五渊心道,这等高科技的玩意岂是你这个古朽的老头能够钻研得透的,不过他也只是摇头叹气道:
“唉,我和我那兄弟在武夷宫比武结束后就走失了,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浪荡着呢!”
朱义明皱了下眉头,抬目远眺,若有所思。
露五渊居安思危,不时望一眼正在远处劈波斩浪的敌船,逐渐感觉到,敌船的速度什么时候又加快了许多,虽然每一秒钟迫近的距离可以忽略,但每一个小时迫近的距离却相当可观。
他拧一下眉毛问:“大叔,你们船的速度还可以加快么?”
朱义明收回目光摇头惋惜道:“这船速还是老朽改装了船轮的传导装置后才这么快的,没想到还是比不过官船的速度,唉,这就是民与官斗的天然劣势啊!”
露五渊颇感失望,又觉不解道:
“那几位武林公子都是江湖中人,怎么大叔却说是在与官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