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宏转对静云师太道:“师太,我就撇下露少侠交给你照料了,我先行一步,还望师太见谅!”
静云师太微微一笑,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谢大侠请安心去吧!”
谢道宏再转对露五渊道:“露少侠,本应待你全愈后再走,但考虑到局势当紧,还得回去做些布置,请露少侠好生养伤,伤愈后下得山去,马车自会在那等你,多保重,再见!”
话落,他人影一晃,身边谢瑶已经被他提溜在半空,谢瑶半空中回望露五渊一眼,粉衣翻飞中,飘摇而去。
露五渊在这祝融峰顶再养了几天伤,虽心有牵挂,终究没有那种迫在眉睫的急迫,倒也落得个一身轻松,在银龙仙丹的辅助下,再过得一日,伤口长合,已能脱离扶持缓缓行走,便终日在祝融殿内外无所事事地闲逛,祝融殿院落深深,林木繁茂,环境清幽,虽尼姑数百,却毫无热闹喧嚣之感,只让人觉得宁静祥和,听听尼姑们念经诵佛,在各大殿堂院落里赏玩菩萨和香火,倚在栏杆处饱览水光山色,有时闲得无聊,会喊住一两个年轻尼姑聊天,那些尼姑看在他是掌门的尊客面子上,也都红着脸听他瞎侃,听得脸红心跳时便连说阿弥陀佛,其中一个法号妙凤的小师太,模样清纯可人,最受他青睐,不过也最是腼腆,基本不搭腔,只咪咪笑着听他瞎喷。当然,静云师太也会抽时间跟他交流惜花剑法的使用心得,由于他已经有一定的体悟,并且已经用于实战,因此,领悟起来更加顺畅,受益良多。
终于有一天觉得自己伤痛尽去、精神抖擞了,他便向静云师太提出告辞。
静云师太也不挽留,回头低声吩咐了一个随从的灰衣老尼几句,那老尼离去后,静云师太对露五渊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露施主此去关山迢递、前途未卜,不知会经历多少危局和险恶,望施主一路多加小心,切记佛家一道真言,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凡事三思而后行,阿弥陀佛!”
离别在即,露五渊心中有点惆怅,点了点头道:
“感谢师太这些日子来的悉心照料,日后有机会必定携林玉姑娘前来答谢,另外,师太请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掌握了惜花剑法,又有五百年内力修为可以驱遣它杀敌,等闲之敌,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师太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静云师太面目一肃摇头道:
“露施主千万不可大意,依贫尼浅见,你体内虽有深广无边的内力修为,但却不循正常经络血脉行走,如此内力,能否在临战时予以自如驾驭,贫尼是持怀疑态度的,当日你为救林玉施主不顾一切,或许巧之又巧,正好契合了某种内息运转规律,将这些散乱的内息调动了起来,于是一击成功,但等你刻意使用时,未必就能灵便,这是贫尼的看法,露施主不要全信,也不能不信,总之,露施主初次游走江湖,还是小心为上!”
被静云师太泼一盆冷水,露五渊心下不禁忐忑起来,惊疑道:
“师太见多识广,那有什么法子将这些活蹦乱跳的内力给灵活自如地控制起来呢?”
静云师太早习惯了他那新奇的说话用词,当下淡淡一笑道:
“一般习武之人,内力都是从小按照本门内功修习法门沿着设定的经络血脉修行出来的,因此任何一种内功心法都有一整套规律的内息流转脉络环,即便是外界仙丹灵药增益的内功,也可经脏腑化生转为内息后,循着这个路径随意导入,引气归元,纳入气海,故能自如控制,但象施主这种此前从未练过武功,尚未形成内息流转脉络,突然横空获得如此巨力,如何将这些巨力加以控制,贫尼还真是毫无思路,是以贫尼吩咐属下去取来一套本门入门内功修习法门,唤作推云凝烟神功,意即既能推动飘渺的云团也能凝固袅娜的烟雾,贫尼觉得这套心法与施主体内飘忽若烟云的内力格调相似,或许有用,还望施主勤加修炼吧!”
话落,那灰衣老尼也已折回,后边却跟着妙凤小师太及另外几个和露五渊相熟的尼姑,显然是闻讯前来送别的。
静云师太从老尼手上取来一个灰暗的小册子,递于露五渊之手,肃静道:
“这就是本门的推云凝烟功,希望能给露施主带来好运!”
露五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又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向静云师太一揖到底道:
“师太对我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日必思图报!”
静云师太连忙将他扶起,口中诵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露五渊再冲妙凤等几个大小师太友好地笑笑,便抱拳道了再见,毅然转身离去。
祝融峰真是巍峨,沿着弯曲的山道,在绿树藤蔓中,爬高上低地走了得有一个时辰,才终于下得山来,露五渊本来对汗血马车并不抱有希望的,没料想,抬眼一看,在山谷里的一片长满绿草的田野上,那汗血宝马正在低头悠悠啃草呢。
露五渊颇觉欣慰,对着那宝马打了个呼哨。
宝马抬起雄健的脑袋,两眼闪闪发光地望着露五渊,轻轻点了一下头,似有灵性一般。
露五渊和这马儿也算是老相识了,便亲热地冲它招了招手道:
“马兄弟,过来,载我去找林玉姑娘去!”
那马儿真地如有神识,前腿一提,轻轻一纵,便拽着那个铁皮拖箱横空掠了过来,稳稳当当落在露五渊面前。
露五渊此时早忘了自己身负异能的事实,依然笨拙地攀着马车厢的铁条,四脚乱蹬地费劲爬了上去。
帘幕垂下,他打开里边通向御者座位的窗户,探头出去冲宝马喊一声:
“马兄弟,你先把我带出山去,然后我再告诉你去哪里!”
那马儿非常乖觉,露五渊话音刚落,但闻一声清越的长嘶,耳旁骤然风响,马蹄声密如骤雨,马车已然疾驰如飞。
山间小路虽然坎坷不平,蜿蜒曲折,枝杈横生,但马车愣是走得四平八稳,如履平地,露五渊干脆躺在马车的长凳上,翘起二郎腿,闻着自窗户里灌进来的清新山气,好不逍遥自在,如果不是心有牵挂,乘着这当世最先进的交通工具周游天下,不知道得有多美。
感觉只是闭了会眼的功夫,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露五渊立起身来,诧异地撩开门帘往外看,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衡山县城外围的官道上,巍峨的衡山已成为一道屹立在远方的朦胧灰影。
官道旁边的行人看到这样一辆怪异的马车,均纷纷驻足投射来惊诧的目光。
露五渊心道这马儿还真通灵,一出山就知道停车等候自己指点方向,他纵身跳下车来,抬眼四望,发现前方正是一个分岔口,从主干道左右各分出一条岔路,逶迤前行,通向茫不可知的远方丛林。
该当选择何条路线,他还真是毫无头绪。
凝眉想了想,抬头看看,看到不远处几个人正凑一起嘀嘀咕咕似乎在讨论着他和他的马车,便抬步向他们走去。
那几个人眼神顿时有点慌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露五渊选择其中一个略有气度的老者,鞠了个躬道:
“请问老丈,我是一个迷路的异乡人,前边三条路,分别是通往什么地方的?还望老丈告知,多谢了!”
老者和其他人对望几眼,恍惚着点了点头,操着一口湘中口音道:
“听公子口音倒也是湖南人氏啊,不知道公子宝地在哪,我们可以为你指路的!”
露五渊本不想多说,临了心念一动,趁机了解一下这个世界里有没有自己的老家所在,赶明儿带着林玉回去象征性地相亲,也是大有风味嘛,一念及此,便即兴味盎然道:
“那多谢老丈了,我是武冈人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老者恍然道:“哦,武冈隶属于宝庆府,就从前边左侧那条路上路,驱驰数百里,抵达宝庆府后,再折向西行,以你那马车的脚力,数日即能到达!”
邵阳在公元1928年前叫宝庆,这点史实露五渊还是知道的,如此说来,还真是有个武冈在这片世界里,露五渊越想越兴奋,又突然灵机一动,林玉的老家是北京的,她在这片古怪的世界里茫然失措之后首先是来到她与意中人相约的衡山,凭空缅怀一番,未能如愿,郁郁而去,那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从情感上讲十有八九就是老家北京了!
一念及此,露五渊心头迷雾尽散,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
“对了,就是北京了,老丈,请告诉我,去北京走哪条路?”
老者好一阵错愕后道:“公子不是要找回家的路么,此去北京可是千里迢迢,与武冈更是背道而驰呢!”
露五渊满不在乎道:“没关系,我从家里出来就是要赶赴北京去的,有点急事,烦请老丈相告!”
老者疑惑道:“听说北京如今正是历史上最乱的时期,公子可得三思啊!”
露五渊坚决道:“多谢老丈关心,不过没关系,我能保护好自己,老丈只管告诉我就是!”
老者迟疑着点了点头,指着官道的正前方道:
“那里是通往湘潭府的,去北京应该走那个方向,具体怎么走,我就不清楚了,公子到了湘潭府再一路打听吧!”
露五渊大感欣慰,向老者等一干人点头致谢,便走回来攀上了马车,从前窗探出头去,指着正前方道:
“马兄弟,径直往前走吧,带你去见识一下我们伟大的首都去!”
那马儿还真听懂了似地点点头,又是一声长嘶,全身火红的鬃毛一抖,马蹄一振,马车便又飞奔起来,风驰电掣奔赴正前方。
露五渊坐在四平八稳的车厢里,横竖没事,便自怀里掏出静云师太赠送的小册子看了起来,小纸页已经有些发黄了,每页上边都有一副打坐练功的人体图画,上边标着经络的走行,然后下边辅以说明文字:
……人之肌体,受之父母,却成于天地,吾等幼时,仅一鸿蒙肉身尔,而摄食地之水谷精微,聚敛天之风月灵气,经脾胃炼化、肾门吸纳,故气血营卫生,津液应运散布,濡养脏腑、滋润肌肤,故内则血脉初成、外则形神兼备,遂成芸芸众生之一尔,然,天地造化之机,仅此而已,父母授予骨骸肌肤、天地赐予气血灵力,肌肤灵力相合而成己身,则操控灵力职司,自当归于己身,若秉持先天之本,碌碌而行,则终老于芸芸众生尔,若秉承先天之本,助以后天之意,以意行气,以气养意,意气相融,天人一体,则气随意增,意随气涨,天地之气,源源不断,血肉之躯,固若金汤,此即有修炼之谓,因各人自有悟性,凡数百年来,故老相传,修习法门万千,莫衷一是,以吾派观来,但凡人体真气,无非天地两途,概莫能外,天灵地宝,本生于天地之间,海阔天空、自由自在,故即便化生于人体,亦难脱其飘忽若云、柔滑似烟之天性,本门祖师爷潜心悟道,经历代之功,终得窥其奥,首创推云凝烟内功修习法门,融合天地至理,循人体脉络生成规律,兼及细枝末节,以刚为实,以柔为形,吐气纳息、刚柔并济,导引归元,虽较其它修习法门吸纳天地灵气之效锐减,却有极大限度利用本身真气之能,故而能至万流归宗之境,此其它修习法门所不能也……”
后边就是介绍如何吐气纳息,如何导引归田,如何万流归宗的方法,并且在人体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头,示意着气流在纵横交错的经络里流转的方向,那箭头纵横捭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象是在绕迷宫。
饶是露五渊是个学医的,也还是看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闭着眼睛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己身体上那密如蛛网的经络穴位及气息流转图,还没实际上去引导那不知道存在哪里的无形真气入海呢,脑子里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心道,罗马真不是一天能够建成的,便只好暂时放弃,撩开门帘去看车外的风景,打算颐养一下精神。
这一撩开不打紧,厚重门帘一开,外边喧哗繁闹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又正好与对面走来的一队武林人士大眼瞪小眼,露五渊顿时傻眼了。
打头一个浓眉紫脸大汉,正是那在武林大会上代表铁寒宫出赛的铁保风,左右各有一条大汉,那更是熟悉得不得了,正是分别被柳若萍和他戏耍过的那两条大汉。
后边呼啦啦跟着一大队帮众,正在大街上气势汹汹地搜寻着什么,此时和露五渊一照面,那铁保风还只是眼里精芒一闪,铁把总和他兄弟眼里则要喷出火花,恨不得将露五渊生吃了。
一大帮人山呼海啸般地喊着:
“他在那里,快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