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王蛮又与一众小伙伴在土坡上玩。晌午时分,忽听到一阵马铃声响。众人从坡上往声响处望去。
见一个汉子骑着马远远而来。这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威风凛凛,背着一柄硬弓,腰间挂着一口猎刀。马鞍一侧有十几只灰兔儿被缚住后脚,倒挂在在绳索上,不断的扑腾着前腿儿,犹想挣脱。
那马全身枣红,无一根杂毛,眼若铜铃,蹄大如碗,“得得得”地往前小跑,马铃声声,尘土飞扬。这一人一骑,马有出尘态,人具英雄气,当真是马如龙,人如虎。
王蛮呆呆的望着,眼都直了。小胖子王宝儿倒有见识,他对王蛮说道:“老大,这人就是村东的猎户方山,听说曾猎过吊睛白额大老虎,十分了得。”
“他***——那红马真神骏——若能骑一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王蛮羡慕地道。
“老大,要骑马?”小胖子眼珠子一转,“那还不容易。”
王蛮惊喜交加的道:“胖子!你有办法?”
小胖子嘻嘻一笑,“明天,那李二狗又要到河边草坡放牛,凭老大的威风,让他把牛拉过来,骑骑不就成了。虽不是马,倒也是高大雄壮,不输这红马。”
“好主意。”王蛮哈哈大笑。
第二日,太阳当空照,正是风和日丽时。王蛮与小胖子来到了河畔草滩边。远远看见一帮孩童聚在河岸边,其中的张春旺赤着上身,下身穿着大裤衩,手里把一个大竹箕插到水草下,几个光屁股小孩猛踩水草赶鱼儿,搅起稀屎一般的泥水。
一个半大孩儿看着瓦盆,里面是半盆清水,泥鳅扭着腰姿、河蟹呆蠢潜底、河鱼惊慌乱窜,一只全身漆黑的水甲虫耀武扬威的游戈着,看来他们收获颇丰。看到王蛮到来,那个小娃便向不远处指了指。
只见,有一只水牛在河中沙洲上啃草吃。李二狗穿着土布衫,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黑岩上呼呼大睡。那牛是成年大水年,全身黑得发亮,一边甩着尾巴,一边悠悠然啃草。
王蛮挽起裤脚,涉过浅滩,轻轻走到牛身边,那李二狗一点都没察觉,还在呼呼大睡。那牛瞅了一眼这小不丁,没把他当做威胁,只是摇了摇耳朵,甩甩尾巴,掉转头继续啃草吃。
人小牛高,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可这难不倒王蛮。这小子后退五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撒开脚,风一般的跑向水牛,临近时一个跳跃,就稳稳趴在牛背上。
这举动把牛吓得不轻,还以遇到狼了呢?那牛怪叫一声,用力一颠,王蛮身不由已的往牛头滚落,那尖尖的牛角眼见就要捅到胸膛。众娃娃,都惊叫起来。
王蛮却不慌乱,手臂轻张,已经稳稳握住牛角,再一扭腰,已胯骑在牛脖子上。那牛惊得“哞哞”怪叫,撒开四蹄在草地上狂奔起来。李二狗惊觉,见王蛮这煞星正欺负水牛,立马大呼小叫起来。
可水牛已经不受人控制了,发起了狂,越过河滩,往对岸直奔而去。
此时正值辰时,田间有不少农人耕作,见疯牛驮着一个娃子,红着眼冲来,都避之唯恐不及。
王蛮却痛快的哈哈大笑,这一路奔去,踩了十几垅菜田,把油菜花踩成碎金也似的。又撞折十几株柳树,撞碎一架水车,王蛮大呼:“痛快,痛快!”
那牛转了头,越过一株大槐树,往一间宅院奔去,声势当真惊人,“轰”的一声,牛头生生把一堵泥墙撞得稀巴烂,强大的冲击力,终于把王蛮撞得飞过墙头,落在院子里的菜地里。
那牛已经红了眼,见物就撞。
一个身穿红衣裙的妇人听到动静,出屋到院子里,便看到一只大黑牛喘着粗气冲向前来,吓得“唉哟”一声,瘫倒在地。
这妇人面容姣好,体态曼妙,倒是一个美人。可这牛哪懂怜香惜玉,见到红的更增疯狂,铁蹄一抬,就踏上去。
“唉哟!不好。”王蛮想冲上前去,已经不及。
眼见这红裙女子就要命丧牛蹄之下,忽听一声大喝,“畜生,你敢!”一道黄影从牛旁闪出,两掌抵在牛腹,吐气开声,“哈——”,生生把那狂牛推出几分,铁蹄错开妇人,“嘭”的一声踏在泥土中,深达两寸。
“山哥——”女人吓得花容失色。
那黄裳人正是东村的猎户方山,此时扶起妻子,早有一个胖大少年把妇人扶到屋内。
那牛见有人阻它,掉转头,疯狂牴去。
王蛮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人牛大战。他想看这个素有打虎英雄之称的汉子如何对付这头疯牛。
只见方山双手闪电般握住牛角,身体前倾,前腿屈成弓步,后腿挺直如箭。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牴得连连退去,每退一步,地面上就多了个土坑,王蛮乍舌不已。
方山全身肌肉都绷如铁石,脖子上一条一条的青筋如同蚯蚓般坟起,连退五步,到第六步时,已经完全顶住狂牛的冲力,那牛一愣,就在这一瞬间,方山暴喝一声,就如同平空打了一个霹雳一般,右脚一扫,那牛便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方山左脚踏着牛一支角,左手扳着另一支角,把牛头捺在地里。
那牛头颅被制,只能跪着前肢,后肢乱蹬,挣扎着起来,可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方山提起右腿翻骑在牛身上,抡起醋钵大的铁拳,对准牛脖子用力击打,只三拳,便把狂牛打瘫在地。
周围村人都发出喝彩声。众人议论纷纷间,王蛮早已经溜了。
这春天牛发狂的事,农人多司空见惯,也不甚在意,只不过当时见过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脖子上,此番不见,想必是受了惊吓,跑回家了。这大黑牛恢复正常后,便拴在方山家的牛栏里。当天傍晚,李二狗就打听出牛的下落,赶到方山家讨牛。方山也没责怪他,吩咐他把牛看好,就让他牵牛回去了。
李二狗牵着牛,迎着月色往西村去。刚走到槐树下,一个身穿葛布衣裳的少年从树后跃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少年长着一个大圆脸,脑后结着一个髻,鼻子又短又宽像个笆篱,鼻孔向上翻着,露出几根鼻毛,瞪着一对金鱼眼,满面凶光。
“这牛是你的?”丑少年冷冷问道。
“是……是……我的。”李二狗见他脸怀不善,心里害怕,连话都有点结巴了。
“撞坏俺叔的墙,差点伤了我婶婶,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少年伸手捏着指掌,一阵炒豆般的声音响起。
李二狗仿佛听到是自身的骨头碎裂声音,冷汗连连,“不……不是……不是我……”话犹未完,肚子就挨了一记重拳。痛得他如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哀叫不绝。
“若还有下次,打断你的腿。”少年恶狠狠的扔下一句,就去了。
王蛮闯了祸,却仍同没事人一般,聚着一众小伙伴们在坡上荡秋千。他骑牛的壮举,让孩子们钦佩之极。
王宝儿、张春旺俩人卖力的推着秋千,把王蛮荡得高高的。王蛮迎着风张开双臂,仿佛化身苍鹰在天空翱翔,得意之极。玩了一上午,众人才散去。
王蛮独自一人回去,刚到家门口,便听到一个女人尖厉的叫骂声,“……你养的好儿子,老天爷啊……怎么不收了这祸害,这杀千刀的野种……唉哟!我苦命的狗儿哟……,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为娘怎么活哟……,唉哟……姓王的……让你儿子出来,看我不揭了他的皮……这该千刀万剐的东西……”
院子里响起王泰苦涩又沙哑的声音:“李家娘子,我儿子昨天一下午都呆在家里,这事想必不是他干的。”
“呸——,姓王的,我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你儿子前一阵子就打了一次,昨天无缘无故又惊吓我的牛,我儿昨晚上找牛回家,就说肚子被人打了,现如今昏迷不醒……,你说,这事不是你儿子干的,还会是谁?”李二狗她娘声音又尖又厉,咄咄逼人。
王蛮进入院子,就看见一伙村民,有男有女,大约五六人,正围着一脸尴尬的爹爹理论。老爹面红耳赤,正不断的向这帮人打揖,赔着笑脸。其中一个妇人眼尖,一眼望到王蛮,便高声叫道:“那野小子在那,别让他走了。”
二狗娘几步跳到王蛮跟前,叉着瘦腰,指着鼻子喝骂:“臭小子,你好狠毒……把我狗儿打成那样……他……他若有不测,我……我就要你偿命……”女人三角眼里几乎喷出怒火来,若不是有人拉着她,那瘦如竹节一般的手指几乎要捅到王蛮脸上。
“臭婆娘,你哪个眼睛看到我打的?”王蛮岂是软弱之辈,见女人发疯撒泼,便顶了她一句。
女人气得脸色通红,“你……你……你这野种!连龙王爷都敢打,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吗?”
王泰铁青着脸,问儿子:“人真是你打的?”
“我没有!”
“那是谁干的?”
“鬼才知道!”
王泰炯炯的目光盯着儿子的眼睛,见不似有假,便对二狗娘说:“李家嫂子,我儿子从不撒谎。你还是等你儿子醒了,问清楚再说吧!”
“你们父子俩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我要到村长那去告你们,你们等着瞧……”女人骂骂咧咧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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