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琴骤然一惊,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她口中所言之事与她关系匪浅。而且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怎么可能会查。
“确实是这段时日太繁忙了,一时没顾上。若是得空,定会好好细查一番。”
许知意微微一笑,“有劳大娘子记挂了。”继而看向许高远,“父亲,我瞧着大娘子今日肤色不佳,或许是过于操劳了,可别累着身体才好。传出去还以为父亲苛待了她。”
许高远唇角不可控地抽了几下,强装镇定地接过张嬷嬷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两口后,往身侧之人投去打量的目光。“可是最近府里事务太多?”
王玉琴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烫手山芋。
若说府里事务多,那肯定会让老爷以为她管家的本事不行。若说府里事务少,那不就是打自己的脸。
于是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老爷,府里的事务还是同往日一般,自是应付得来的。”
“大娘子这话厚此薄彼了。刚刚还说忙不过来,现在又说应付得来。既是一样,那为何偏偏漏下我的事,难道是我的事无关紧要?”
王玉琴勉强笑了笑,手却悄悄捏紧了衣裙,“这……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许知意平静地端起茶杯,抿了两口,“依我看,大娘子这是顾忌着父亲的脸面不敢说实话。父亲可不能视若无睹,还是得安排可靠之人替大娘子好好分担庶务。”
顿了顿后把目光投向从进来到现在安静到未曾发一言的方氏。
“你说是吧,方姨娘。”
这一番话自然而然激起了千层浪。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许高远可以好好利用方姨娘来分担府里的事务。
倏尔被点到名字的方氏有些震惊。
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挑拨别人的情绪,让人顺着她的话头走。怎么以前从未发现她的嘴这么厉害!
她可得留心些,莫要成了瓮中之鳖才好。“二姑娘还是莫要抬举我了,我一切都听老爷和夫人的。”
这话自是把自己摘干净了,表明自己从未生过不该生的心思。
王玉琴一听到有人要抢她的管家权,顿时有些着急,面露愠色,“老爷,方氏怎么能与我一同行管家之权,这不妥当。传出去恐会让人笑话。”
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我这不是顾忌着父亲和大娘子的身体吗?偌大的许府都靠着父亲和你操持,若是身体垮了,最后受累的还不是父亲。”
她没想过方氏能从王玉琴的手中夺权。毕竟以许高远这么好面子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所以目的只为挑起方氏的勃勃野心。一来二去,可不得鹬蚌相争。如此说来,倒不用她出手了。
许高远仔细一想,这个女儿也并非完全不孝,还是有几分关心他身体的。至于她说的话,也有合理之处,但碍于面子又不能如此行事,眼下心生困扰。
王玉琴心知许高远在担忧些什么,“老爷,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所以老爷不用担心会出现问题。”
方氏细细回想许知意这番话,心想若是她多吹些枕边风,或许还真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利益。
随后装作贤良淑德地道,“夫人的能力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的,老爷就放心。”
她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得慢慢来,温水煮青蛙才是最稳妥的。
此时,屋外的雨声渐渐弱了下来。
有两道身影步履匆匆地从许府正门往正厅走去。只是,在快到门口时似乎被里面“温情”的一幕感染到了,两人骤然驻足。
许悠悠见许知意既躲过了打板子,又哄住了父亲,心有不甘。因着烧到自己身前的火已被灭得七八分,所以壮了壮胆子后把话题引到许高远身上。
“二姐要是真顾及爹的身体,当日就不会得罪覃尚书的孙女了。你在侯府过得逍遥快活的时候可有想过爹在官场处处被人欺压。”继而委屈巴巴地看向许高远,“二姐行事可从没考虑过爹,我真替爹感到寒心。”
许知意眸里闪过一丝诧异。等了这么久,这场鸿门宴的主菜终于上桌了。
那正好,一并解决了。
此话一落,在场之人也都默契地把目光投向许高远。
王玉琴心知这是导火索,这下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可不敢随意接话头。
果不其然,这话就像是火折子,瞬间点燃了许高远心里头最深处的怒火。原先稍微有所缓和的平顺之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一张脸狰狞可怖,甚是吓人。
他重重地拍向桌子,目光冰冷地射向许知意,咬牙切齿道,“嫁到侯府眼高于顶了是不是?攀上高枝就回娘家炫耀了是不是?一言不合就给府里惹麻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许知意不动声色地挪了挪黏糊糊的脚,调整位置后平静地应道,“我记得这门亲事一开始许的是大姐,按理来说自然轮不到我。最后还是托父亲的福才得以嫁入侯府,怎么父亲今日反倒怪我攀上高枝不认人了?”
柳正楠听见这话有些诧异,他的夫人难道还与小侯爷有不为人知的婚约?那为何还与他成婚。
许高远闻言脸皮抖了抖,心虚地跳过这话茬,“要不是你行事不端,为父至于处处碰壁?”
许素素因着刚刚的插曲,心里头积聚的怒气正无处可泄,眼见这是好时机,便趁机添了一把火,“这事说到底还是二妹的错。既是错了,就不该跟父亲顶嘴。依我看,为了父亲的官途,二妹可得寻个机会登门道歉。”
如若许知意不道歉,那势必会被父亲厌恶。如若她道歉,自然而然也能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如此骑虎难下,我看你能怎么办?
许悠悠得意地勾起唇角,见缝插针,“大姐所言句句在理。二姐确实该寻个时日登门,好好给覃尚书赔礼道歉。”
许知意忽而扑哧地冷笑了一声。
道歉?想得还挺美的。
“道歉,我没听错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二人与父亲有仇。如今我才是被陷害之人,大姐和三妹却让我去登门道歉,安的什么心?若是此番言语传出去了,旁人自然会以为我真的做了些什么错事。如此一来反倒有损许府的声誉,有损父亲的颜面。”
许高远原先并未想到这一层面,愣了愣,愤怒的脸上划过几抹疑惑。
谁让覃尚书官职比他高,纵使罪魁祸首是她孙女又如何,他只要气不顺,想整谁就整谁。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侍郎。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要是他女儿去道歉了,那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许悠悠瞧着父亲有所缓和的面容,不乐意就这样翻篇,“可是祸是二姐你闯的,你总得去解决。不然父亲可就白受这委屈了。”
“那当日三妹闯的祸可解决了?要不要现在出府听听关于我的流言。我也受尽委屈,怎么不见你来安慰安慰我?”
许悠悠被这番话气得满脸通红,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她身上。于是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她,咬牙切齿地怒骂,“你这个贱……”
只是话还没说完,比外面春雨还要凉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看来我来得很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