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舒淳的突然发病,正在休息的周酌风在中途也被叫了过来,几个医护人员看在苍城的面子上忙碌到了半夜,才稳定住了她的生命体征。
霍影青一直等在门外,虽然这段日子她的工作折磨得她疲惫不堪,可是她一直没能睡着,等待期间,季厌与,温庆阳,展忠和姜妍染等人都来过,不过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只留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到场。
等到周酌风出来,张舒淳已经被插满了管子,推回病房,周酌风稍微对霍影青摇了摇头,便离开病房了,一时间,寂静的病房内只剩下了心跳检测仪有规律的报鸣声。
“滴——滴——滴——”
接近清晨,黑暗的天边泛起丝丝鱼肚白的时候,房间里终于响起了一道虚弱且郁闷的声音:
“我怎么还没死啊?”
霍影青显然还没睡,她听到张舒淳的声音之后,看了看时钟,淡淡开口:“这些天已经把车上必备的东西准备好了,等天亮就能把你带回苍城。很遗憾,你不能死在这里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才不要死在屋脊。”
张舒淳的眼皮费劲地往旁边转着,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到了床头那张或隐形为他画的素描头像上面。
霍影青不愧是美术生,即便末日这么多年,依旧技术不减,不过是一些堆簇在一起的线条,就将她的基本特征给描了出来,那样温柔的眉眼,浅浅的笑容,其实张舒淳记得,自己也是有过的。
在末日之前而已。
张舒淳突然有些心痒难耐。他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支普通的铅笔,又把那张画像拿了过来,放在自己怀里认认真真的描画着什么,有的时候抬头抬朝霍影青的方向比划着。
霍影青知道她正在画自己,便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
时间随着画笔的沙沙声和心跳监测仪的滴滴声一点点流逝,窗外那么有些沉闷的湛蓝色在此时泛起了天青色。
张舒淳曾经是屋脊安全区二层最厉害的地测研究员,只是霍影青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工作,也不知道她的笔上功力怎么样,只是莫名的随着笔尖在画纸上转动的声音,她竟然有些好奇了。
直到她放下了笔,霍影青这才敢稍微动了动身子,随后问道:
“画完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想要拿过张舒淳手里的东西,然而张舒淳却把画像塞进了枕头下面,喃喃一声:“你别看。”
霍影青一本正经的安慰说道:“不用自卑,我也学了好几年的美术。画的难看就难看,我认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张舒淳的心跳监测仪声音的间隔似乎比之前更慢了,而且每一次心跳的刷新都伴随着张舒淳带着一点黏腻的沉重呼吸声。
可是张舒淳还是轻笑着,眼神更是比之前还要明亮了一些。她静静的看着窗外越来越白的天色,突然问到:
“苍城长什么样啊?”
霍影青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缓声说道:
“新苍城是我亲自设计的,还是在一个旅游景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比这里要舒适多了,到时候带你过去,你亲眼看着就知道他们的差距了,虽然路上可能会吃点苦,但是我们一定会把你的身体照顾好的,周酌风他很厉害,至少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医生,交给他,你放心。”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放在床边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了,她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你肯定会喜欢苍城的,那里有……”
“滴——————”
一声尖锐刺耳的报警声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心跳监测仪上,那条一直在苟延残喘上下跳动的线,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
霍影青坐在原来的位置,目光从那条绿色的直线慢慢转移到了握着自己的那身手上。
半晌之后,她像是完全没有被打断一般重新开口说道:
“那里有非常善良淳朴的人,他们都非常的努力,全心全意地想亲手建立好自己的家,那里没有流言蜚语,他们不会用虚假捏造的东西伤害任何人,他们唯一讨厌的就是游手好闲的家伙。”
“苍城的苍,是苍耳的苍,一种不起眼,但是为人熟知的职务。在苍城的后山上全是这一种小东西。现在这个季节刚好可以收集起来,往别人身上扔,半天都解不下来。”
“其实你在苍城给我当个助手挺好的,我现在的工作越来越忙了,苍城需要不断的扩大,我也想要一个我完全信得过的又能干的人帮我。”
“我有点语无伦次了,但是我想说的是……”
霍影青重新回头盯着窗外,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被一种浅黄色的光芒所覆盖。
她开了口,声音轻柔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舒淳,去重生吧。”
……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在原地呆愣了好久,很久以后,才轻轻的笑了出来。
“算了,我还是不诅咒你了。”
————————
天刚亮,想来接替霍影青看护张舒淳的季厌与走进病房,还没有走近,就看见张舒淳的病房门口,来来往往的护士进进出出,嘈杂不堪。
而本来最反感其他人来打扰张舒淳修养的霍影青就靠在门边的墙上,手里拿着一张纸,头低低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他笑着走上前,目光无意中扫向了霍颖清手上的那张纸。虽然只是一眼,但他也勉强看到是张舒淳的画像,只不过在画像旁边还有一个素描的人像。
霍影青将纸轻轻的折好,目光在这个时候平静得有些吓人:“一会我们就准备回苍城了。”
回苍城是早就做好的决定,只不过一直要给张舒淳创造一个能够安稳养伤的环境,所以就一直被耽搁着。
张舒淳……
季厌与下意识往病房里看去。
躺在病床上的人消失了,而医护人员推着一个盖了白布的推车与他们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