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禁军眼噙热泪,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北辰大军!
皇帝关上了行寝的宫门。
回头望向行寝内的皇后、皇子、公主们。
嫔妃们泪眼婆娑,眼神满是惊恐与畏惧。
皇子、公主们,最年长的三十有余,最年幼的不过几岁。
可今日,随着国破,他们也将死去。
唯有皇后目光笃定,神态如常。
大燕皇帝手握利剑,缓步向着骨肉亲血走来。
一边走,一边冰冷的说着:
“你们是大燕的皇子,大燕的公主,大燕的妃嫔,大燕的皇后。”
“国破,王族不可辱!”
“今日,大燕灭国,朕愿以身殉国。”
“尔等,也不得苟活,沦为北辰的伶人娼妓!”
这番话一出,妃嫔、子女们全都明白了。
他们失声尖叫,惊恐逃窜。
可早就等候多时刽子手们从行寝内走出。
一刀一个,一剑一个!
凄厉的惨叫声在行寝内环绕。
年轻的生命一个接着一个的逝去。
皇后怀抱着最小的女儿,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她怀里的小公主不是别人,正是年幼的慕容雪!
慕容雪还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是灭国,什么是社稷,什么是身死。
他只知道兄弟姐妹,还有诸位妃嫔全都倒在血泊中,沉沉睡去了。
慕容雪疑惑地问着:
“母后,皇兄、姐姐们都怎么了?为何睡在这里?”
皇后满眼温柔的看着慕容雪,轻轻捧起女儿的脸,柔声说道:
“本宫和你的父皇、兄姐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还太小,不能跟去。”
“你要记住,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慕容一祖的血脉,活下去。”
话音落下,锐利的长剑穿透了皇后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宫裙。
炽热的鲜血喷溅在慕容雪的脸上。
那血液无比的滚烫,仿佛烙印在慕容雪的身上一般。
至死,皇后的脸上都挂着最后的一丝温柔,一丝不舍。
拔出利刃,大燕皇帝居高临下的望着慕容雪。
他冷冷的说道:
“活下去,你是朕和皇后选择的人。”
“你要活下去,为大燕报仇!为朕报仇!”
说完,他扔掉长剑,拂手一挥。
刽子手们带着慕容雪离开了皇宫,远走逃离。
慕容雪死死的盯着皇宫,望着行寝,看着自己的父皇。
行寝宫门被铁骑一脚踏破!
看不清容貌的将军带着北辰大军走入寝宫。
他嘴唇微动,说了些什么。
慕容雪没听清。
只听到父皇扔掉长剑,睥睨一声:
“朕乃一国之君,怎可刀剑加身?!”
“来人,取白绫来!”
………………
“母后!父皇!”
突然,慕容雪从梦中惊醒。
她“腾”的坐起身来,冷汗早已将她身上的寝袍打湿。
夜风吹来,冷峭逼人。
慕容雪惊魂不定的扫视着四周。
死去的皇兄、姐姐们不见了踪影。
冲进来的北辰铁骑也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的抚摸脸颊,找寻着喷溅在脸上的鲜血。
那是母后的血,是最爱之人的血。
可是,慕容雪没有摸到血,只摸到了两行清泪。
直到此刻,她才回过神来。
那是梦,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是被她尘封已久的噩梦。
是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
慕容雪蜷缩着身子,后背紧靠墙壁。
冰凉的触感从后背侵袭而来,迅速遍布全身,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慕容雪双臂环绕,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膝盖里。
这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做这个梦。
亡国之痛就像是跗骨之虫一样,不断纠缠着慕容雪,让她无法获得安宁。
回想起死去的母亲、死去的父皇、死去的兄弟姐妹,死去的大燕百姓。
慕容雪不敢想,大燕国破之后,多少大燕的子民沦为贱奴,沦为娼妓……
渐渐地,过往的经历浮上心头。
将她养大的叔父们相继死去,这世上她再无依靠,成了孤家寡人。
跋山涉水,来到北辰国,得人介绍加入南宫家。
本以为寻到了好夫君,从此可以相夫教子,过上安稳的人生。
她例外操持,兢兢业业。
夫君远战在外,家中被慕容雪收拾的井井有条。
远亲进来尽皆夸赞,慕容雪是难得好妻子。
闻听夫君得胜大归,二人终于能久别重逢。
慕容雪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与夫君的相见。
当年大婚,夫君在婚宴上得到调令,立刻赶赴战场。
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
甚至,那场婚典都没有办完,慕容雪与夫君连堂都没拜成,算不得完婚。
可即便如此,慕容雪依旧死心塌地的操持着南宫家的一切。
就连南宫家的老太太偶读看不过眼,说等南宫雷骁回来,就给慕容雪补上这一场婚典。
慕容雪盼星星盼月亮,为了一份承诺便义无反顾为南宫家付出。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待着她的,是无比绝情的结局。
南宫雷骁回来了,带着一纸休书回来的。
他带回来的不是甜蜜,是绝望,是羞辱,是冷漠,是绝情。
当南宫雷骁当中羞辱自己的时候,慕容雪甚至还抱着一线希望。
希望南宫家的老太太能出面,替自己说句话,主持公道。
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老太太出面阻拦。
仿佛老太太默认了南宫雷骁的休妻一般。
她为了南宫家付出了一切。
最终却换得这样一个悲凉的结局。
慕容雪心里委屈。
她靠着背后冰冷的墙壁,吹着冷峭的夜风。
可是,冰冷的墙壁也好,冷峭的夜风也罢。
都不如此刻慕容雪的内心冰寒。
慕容雪想要哭,想要找一个肩膀靠一靠,让她能短暂的找到一点依靠。
可是,她又能依靠谁呢?
母后、父皇、大燕,早就在十几年前不在了。
养育他长大的叔父们,也全都不在人世。
如今,她一个亡国遗孤,成了彻底的孑然之人。
无依无靠,甚至没有归宿可回。
一如一叶浮萍,飘荡在这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
渐渐地,慕容雪的眼神变得坚定。
无人依靠?
为何要依靠?
慕容雪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抬起头,望向旧燕王城的方向。
慕容雪声音轻柔,低声说道:
“母后,我想您了……”
………………
北辰皇城,深宫内帏。
太后居高临下的,睥睨的望着跪伏在地的侍卫。
她装扮雍容,头戴金翅凤羽冠,冠帽之上用真金打造的百鸟朝凤。
正当中,彩翅金凤展翅飞翔。
周围万千群鸟尽皆俯首艳羡,追捧折服。
身上的凤羽金丝袍,更是绣着山河表里,江山社稷。
衣袍之下,百斩蚕丝裙。
裙摆上眷绣着士农工商、王侯将相、六丁六甲。
天下万民尽在裙摆之上,彰显母仪天下。
堂内,跪伏在地上的侍卫不敢带头。
莫说是看一眼太后的衣着。
哪怕是看见太后的足靴,都是杀头的死罪!
深宫内帏,后者不可观,观之,大不敬,割眼剜舌,吞针之刑!
“说吧,查的怎么样了。”
太后不急不缓的一句问话,叫那侍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莫敢有丝毫怠慢,双手贴地,掌心向上。
脑袋埋进了臂弯里,高声喊着:
“启禀太后,最近陛下经常出宫,一去便是一日!”
“至于陛下所去何处,属下不敢过问!”
太后闻言眉头轻皱。
她手掌放在凤榻之上,轻抬食指,敲了敲副手。
“当!”
“当!”
“当!”
敲击的声音并不大,可在这安静的寝宫之内却格外刺耳。
每一次敲响,侍卫都噤若寒蝉,心脏抽跳。
良久,太后才是威严问道:
“不敢过问陛下的事情。”
“那哀家的懿旨你就可以不遵守吗?”
太后的问话让侍卫惶恐无比。
他立刻五体投地,完全趴伏在地上,急声说道:
“启禀太后!属下不敢!属下万万不敢!”
太后漠然的看着侍卫,冷声下令道:
“三日。”
“查出来,陛下在外到底干什么?”
“陛下到底有没有和哪个宫外的卑贱女人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