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不解:“朕何时做过捅你一刀的事情?”
“当年父皇明明属意的是我,若非你从中作梗,今日坐在这位子上的怎会是你?”
“可笑。”元帝道,“朕乃天元皇后所出,于嫡于长都属正统,父皇最是看重嫡庶尊卑,如何会属意于你?”
“你闭嘴!”
协亲王平生最痛恨自己那破庶出的身份:“所以你该死,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如此安稳地坐在这里,而我却只能成为区区一个亲王?”
“什么都不用做?”
元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朕如今还剩下什么?”
皇祖母,父皇,母后,都已经葬送在这皇宫里。
三个皇妹为了两国邦交,死在塞外和草原。
兄弟死伤无数,所剩无几。
为了让天元强盛起来,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所不用其极,把一切能利用的都用上才换来如今这个不再为外国轻易侵犯的局面。
“所以,咱们之间无需再说那么多了,千言万语不过一句话,成王败寇。”协亲王一步步逼近,“皇兄,你若是自愿写下退位昭书呢,臣弟保证,皇嫂和我那些侄子侄女们都能留下一命。”
“若是不写,那臣弟可真要做个无情无义之人了。”
元帝看向他:“写下退位昭书,二弟会留朕一命吗?”
协亲王哈哈大笑:“皇兄,你觉得呢?”
元帝叹了一口气:“看来,朕今日是非死不可了。”
“是呢,所以皇兄还是为子女多打算打算,免得连半点血脉也留不住。”
协亲王走到桌边,为他研墨。
元帝穿好外袍,从床上站起来:“可是朕觉得,这个江山……你怕是吃不下。”
协亲王磨墨的手一顿。
他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元帝系上带子,整理好自己的护袖,长发垂下在身后,给周身凌厉增添几分柔和的美。
只刹那间,他仿佛回到小时候,自己在演武场英姿飒爽的场景。
协亲王心底涌上一丝说不出的感觉,默默后退一步。
“你这是何意?”
元帝丝毫不畏惧,若非他脸上尚有虚弱之色,只怕协亲王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朕说了,这个江山你没有资格。”
他挺起腰背,身姿有力,眸中炯炯有神,哪还有半点重病中的模样。
协亲王心中一凛,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多年来下意识的警惕已经让他出了枪。
事已至此,先杀掉才是王道。
元帝微微一侧,那杆枪便擦着他的胳膊挥过,连根头发也不曾削掉,然后反手便与他打了起来。
由于距离太近,长枪之势未能完全展现,几下之后竟被对方生生夺了去。
协亲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身体没事?”
那为什么到处都会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为什么连续十日不上朝?为什么连老十一都被皇后召进了宫?
他是故意的?还是努力装出这副没事的样子来迷惑自己?
元帝看着银枪上的红缨,眼底的光暗了暗。
“当年若非朕有心相让,在武试中输你一招,你以为父皇会把这杆枪赏给你?”
“你闭嘴!”协亲王突然大吼,“父皇最是看重我,这杆枪便是见证!”
那时候他读书得到父皇赞赏,武艺也得到父皇赞赏,不少臣子都明里暗里地站在他这边,连母妃和外祖都说自己继位有望。
可偏偏……成为太子的是这个靠出身就赢了一切的人。
他从腰间拔出剑,朝元帝狠狠地刺过去。
原以为皇帝天天四体不勤,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没想到他竟身手不凡,即使甩掉枪,光论拳脚功夫也能不在话下。
两人在狭小的寝殿交着手,时不时就砸碎些茶盏和桌子,外面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却愣是不敢进来。
元帝一脚踢起地上的枪,回旋间犹如舞起的风,抵到他脖子上。
协亲王顿时止住所有动作。
他轻轻垂下眼帘,喉咙滚动着,底下不足一寸便是那寒光凛凛的枪尖。
元帝道:“你输了,二弟。”
萧涣白带领着禁军围进来,一把将协亲王扣住。
“启禀陛下,所有逆党已全部拿下,共一万余人,等候发落。”
协亲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制的住我的一万大军?”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回过味来:“从头到尾你都是装的,就是为了引我进来,瓮中捉鳖?”
“招兵买马这么多年,才集结一万兵,也敢自称为大军?”元帝冷冷道,“你以为你从封地出来朕会不知道?你以为护城军都是吃素的,你又可知朕的禁军和眼线有多少?”
协亲王血色尽去。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斗不过他?
小时候比不上他,而今,连天也不佑。
“陛下,怎么处理?”萧涣白道。
“逆党叛乱,一律杀之。”他眼中闪过些儿时的光景,然后如数化成了狠绝和无情。
“协亲王意图谋权篡位,杀害天子,其罪当诛,处……车裂之刑。”
此话一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连全尸都不给留,看来,陛下是真的生气了。
协亲王就这么被押了下去。
纪福德走进来:“陛下,皇后娘娘与众嫔妃,以及诸位殿下和公主求见。”
“传。”
江怀柔领着一堆女人和孩子们进来,幸好真龙殿正殿足够大,否则还真容不下洋洋洒洒这么多人。
元帝做戏并没有告诉他们详情,只是下令让他们都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不许出来。
他则独自一人,在前头完成这场毫无悬念的表演。
纯贵妃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呢。
原以为以协亲王的性格,入京是肯定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没有直接抓他,而是任由他领着兵马入了宫,还让他杀到自己的真龙殿。
这下,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江怀柔有些惊魂未定,毕竟这马踏宫道和叫喊厮杀声如此激烈,她就算身处后宫,也不可能半点都没听见。
如今看到事情顺利解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陛下,您是故意放他进来的?”
文妃好不容易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双桃花眼睁得堪比杏仁。
“算是吧。”元帝缓缓地看了一圈众人,“不过朕也很好奇,为何老二带着那么多人,却还能通过入城的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