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这些草寇一样的人确实太过厉害了些,区区几百人,怎么会杀得那么厉害,连精心训练的禁卫军都能被他们灭得无还手之力?
若他们真有如此本事,为何百姓并无大量伤亡,只是轻伤了几人?
而且,这空气中似乎并无血腥味。
江怀柔越发肯定元净的心声,她方才一直紧绷着,根本冷静不下来考虑这些事情的不合理性,如今倒是一点点明朗起来。
好啊,你设局居然不告知老娘,反而搁这和我演起来了?
既如此,那也别怪我将计就计了。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已然换成一副本是柔弱妇人,为了丈夫佯装坚强的表情。
“臣妾不走,晚月带着净儿走便好,要死,臣妾陪着陛下一块死!”
元帝狭长的眸子动了动。
元净见这娘亲如此上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并不怀疑江怀柔对元帝的情义,只是一个女人再爱自己的丈夫,也不是非要通过陪他一起死来体现的。
更何况是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江怀柔和元帝之间早已不像少年时期一样纯净,他有他的大局,有他的后宫和朝政,他们之间隔了三宫六院和江家一家人的流放。
而她也有自己的儿女需要保全。
但……帝王并不一定想得到这些。
以元帝的性格,他只会在意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皇后到底配不配得上这个位子。
若今日江怀柔真的带着她和玉晚月走掉,今后的皇后之位只怕是要易主。
她这个最受宠的小公主,也要换作他人。
玉晚月一介宫女,下场会怎么样就更不用说了。
元净眼中划过一丝无可奈何。
元帝也并不是不喜欢江怀柔,可在那个位子坐久了,疑心横生,两腔真心相对终究难得。
那些女人在宫中若不靠上一星半点的演技,又要如何生存呢。
玉晚月不知情况,连忙也跪下来:“陛下,娘娘,万万不可!”
小公主憋了半天,终于也哭了出来,颤抖的小手不停比划着:“大家不要管净儿了,你们自己快逃吧。”
她哭得实在太过伤心,胸口一抽一抽,豆大的泪珠从眼底滑落,半天都不带停的。
元帝微微吓了一跳。
她不是知道自己计划的吗,怎么还哭得这么难过?
莫不是自己演得太缜密,让她当了真,所以还是被吓到了?
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自己都吓成这样了,还在这担心别人呢。
她身子不好,哭成这样万一撅过去可不得了。
“晚月,你快带着小公主走啊!”
江怀柔解下身上的信物和一些小巧的首饰,塞进她手里:“带着她去国寺,去护城营,去一切能庇护你们的地方,千万别回头!”
她美目含决绝,弱柳般的身子既要承担保护孩子的重担,又要周全与丈夫同生共死的情分。
如此贤妻,世间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
不愧是娘亲啊,演员这碗饭不如给你吃吧。
元帝见她如此不肯离去,满意之际也不由地升起一股心如刀割的感觉。
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的爱他。
皇后忠贞,儿子忠孝,女儿小小年纪却无比懂事,连那个宫女也有情有义。
长平宫里养出的人,果然很好。
这江山背后交付给他们,自己也就真的放心了。
元帝支起手指,轻轻吹了一声暗哨。
藏在四周林中的暗卫纷纷跃出来,如影如箭,身法快得只剩残影,顷刻间就将刺客灭了一片。
“什么情况,哪来的暗卫?”
那逆党首领大惊失色:“兄弟们别怕,他们人数不多,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干死他们!”
“对,咱们连那些禁卫兵都杀光了,还怕这几个见不得光的黑衣人吗?”
他这一声鼓舞到不少人心,众人都随着他恢复自信,哈哈大笑起来。
逆党首领也笑,笑着笑着,胸口突然中了一支冷箭。
他于是就这么咧着嘴倒了下去。
那些“战死”的禁卫们突然站起来,精神抖擞,耳清目明,甚至连半点受伤的样子也没有。
躺了半天,终于能起来了。
这下,那些刺客可算是瞬间傻眼。
啥情况?
刚刚三两刀就没了气息的人,怎么又突然活过来了?
难道不是自己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们一直在装死吗?
禁卫们“活过来”后得以伸展手脚,彻底使出真本事,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将所有逆党全抓起来,捆住手脚,将下巴扭脱臼,防止他们自尽。
“陛下,刺客逆党已全部拿下,武器尽数缴获,有剑,枪,还有一些迷烟。”萧涣白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二殿下毫发无伤,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硝儿!”江怀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喜道,“陛下,硝儿还活着!”
“是,有朕在,谁都不会有事。”元帝被她美目含泪,乍悲乍喜的样子弄得有些愧疚和心疼,同时也有些担心她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男人将自己的妻子搂入怀中,轻轻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女人伏在他胸口上,泪水将他明黄的衣襟打湿一片,但他也无半分介意。
这个世上,只有发妻才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若换作那几个妃妾,恐怕只会丢下他第一个跑路。
想到这,他的眼中越发柔情似水。
他的柔儿那么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冷落她多年呢?
还有硝儿,净儿,一个个都被她养得那么好,自己居然也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
江怀柔哭了一会,身子突然歪了歪。
元帝急忙扶住她:“没事吧?”
今日之事到底还是叫她受了太多罪,回头可要好好补偿她,安慰她才行。
他将自己的女人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吩咐萧涣白:“朕先行一步,你们好好护送公主和殿下到普济寺。”
“是。”萧涣白利落地安排下去,没多久就有人驶来一辆豪华的马车,“小公主受惊了,请上马车休息。”
玉晚月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懵懵然道:“请问这位大哥,你们方才这是……”
“这是陛下的计划,臣不便议论。”萧涣白道,“姑娘也请宽心上车,不会再有危险了。”
玉晚月微松一口气,半知半解地将小团子抱起。
戏已演完,元净的困意也像潮水般袭来。
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普济寺的厢房。
玉晚月就趴在她床边,手臂枕着头,应该也是累得刚睡着。
这厢房不算太大,但十分干净,被褥什么的都换成新的。许是元帝担心小公主住不惯这里,还着人铺了些又软又粉的床单,窗纸也重新糊过,连茶具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房中甚至还熏上安神的香。
要不是这里是寺庙,不宜张扬,她怀疑元帝还要着人重新装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