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幼卿来说,岛上的日子就是用来虚度的。
故此,她无论什么事都是以一副闲适的心境而为之,就像在度假一般。
偶尔她也会想西柳庄的日子,想起林老太太与林老太爷,想起二妹与宋家小兄妹。
当然,也不免想起张明远。想着若她明年三月回不去,她被人劫掠的事怕就包不住了,或者这消息已经传到了西柳庄,那么张家会否已然登门嚷着要退亲呢?
被歹人劫走的姑娘,尤其还是一个有着几分颜色的姑娘,不管还找不找的回来,人们对她的贞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更不会容忍儿子娶这样的女子。所以张家有充分且正当的理由退亲,而不被人指摘。
那只镯子林幼卿留在了老太太那里,婚书聘礼也俱在,退亲也不费什么事!
可惜她的魔镜没长千里眼,看不到那么远,不然她也不必在这里费神地猜来猜去了。
不过,这些再怎么想也不会有个结果,林幼卿也就把它搁在一边了。
想着心事,她不觉就回到了山洞。
洞里有人来过的痕迹,最显而易的就是那一篮子的鲜椰枣,水囊,以及树叶包裹着的烤鱼。
林幼卿这才想起,霍震说过会再来看她的话。
看来昨日他真的来过了。
他,是岛上唯一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他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冷硬如铁的男子,竟也会做这样的事,这份善意来的毫无道理可言,他亦可能随时收回,故此林幼卿也没当回事。
就算俩人是旧识,他也不必这样待她。
况且林幼卿事后回想起在庵中避雨的那几日,对见过霍震的事压根儿没有一点印象。
事实上她确实没与霍震照过面。
若是桂香在这里,她倒是能认出当日赠药给她们小姐的人来。
霍震也是雨停离开时,在庵堂门口认出了桂香,而那时桂香正扶着林幼卿上马车,于是推测她就是桂香口中的大小姐。
也只是一眼罢了,后来那日进城过夜在城门口又见过一次,且四目相对,自然又加深了他的印象,所以登岛那日一眼认出她来。
看着她一个小姑娘,被一众人合起伙来欺负,也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吭声,最后哭着逃走。
要说霍震起了什么感想,就是他依稀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那也曾是他的模样。
所有人都责难他,非议他,恨他,骂他,同时也惧怕他,躲避他。
他一个男子尚需要莫大的勇气才担负得起这一切,更遑论她一个弱女子呢?
也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朦胧心境,大抵是惺惺相惜吧,他鬼使神差地主动帮了她,也不觉有什么别扭的,像是本该如此一般自然而然。
这犹如线头一般微小的开头,扯着扯着,就没完没了起来。
这一日暮色来临前,霍震又来了山洞,同样手上拎着东西,依旧是椰枣,一水囊椰汁,与一条烤鱼。
林幼卿有些不领情地道:“不用再带东西来,我什么都不缺,我一个人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你也该相信我的能力。”
他更需要吃食,而她有一空间的东西供她取用。
他没必要再把石头往山上搬。
而这句话也暗含了,我并非凡人,这些还难不倒我。
不知怎么的,林幼卿更乐意岛上的人把她视作精怪,似乎她成了精怪就能肆意地胡作非为,放飞自我,快意人生。
这一次相见,俩人之间的气氛自然了许多。
林幼卿觉得霍震这个人比较乏味无趣,不及张明远教她有好感。
就像现在,他把手上带来的东西交给林幼卿后就坐在洞口,不声不响地了望山崖下的大海,也不知是被林幼卿那不近人情的话伤到了,还是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已忘了林幼卿的存在。
林幼卿究竟为方才的话过意不去,想说些什么,又怕扰了他的思绪。
六皇子的洞府人多声喧,没有个清静的时候,霍震在外面的时间渐渐比在洞里的时候多,他不是在寻觅食物,就是在寻觅食物的路上,难得空闲下来,也不见他呆在洞中。
六皇子终归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跟随霍震上山下海地过了几日,新鲜劲过去了也,就不肯再出来风吹日晒了,只与余家两个女儿在洞中胡闹,也不似先前那样避人。
那些以前为他所不耻的事,他这会干起来倒很起劲,就像他从前就是这样的人,有着这样的嗜好一样。
也不知是他在岛上被困日久,心里烦闷的厉害,还是灰心丧气之后的自暴自弃。
总之,六皇子如今倒真心感激起余太太送了这两个女儿给他,才教他在岛上无聊的日子有了些消遣,不至于太煎熬。
这也正如了余太太的意。
她一早就对两个女儿耳提面命,要她们肚子争争气,趁着没人分宠赶紧生个儿子出来,以后也就有个依靠。
且她对于女儿们生儿子这事也极有自信,两个女儿不拘哪个总能诞下一个,一个有了另一个生不了也无妨,左右她们是两姐妹,一个有了依靠也就等于另一个也有了。
余大姐老实唯母命是从,余二姐娇气有心眼,却都觉得余太太的话极有道理,加上六皇子不遗余力地不断突破她们羞耻的底线,在最初的难为情之后,也逐渐享受起三人之间的床笫游戏。
吃喝方面有霍震一力操持,又有侍卫守着洞口护卫着安全,六皇子就只管沉浸于自己富贵闲人的日子里,忘了人间岁月。
岛上除了林幼卿,也就属六皇子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了。
“你可用过晚饭了?”
过了好半晌,林幼卿张口结束了两人之间的静默。
连着问了两遍,霍震才回过神来,却望着她也不答话。
林幼卿自如地把烤鱼搁在他坐着的大石上,一壁扯开叶子,一壁笑道:“我吃不了这整条,放到明日又不新鲜了,咱们一起吃了它吧。”
她又拿出两副竹筷与竹杯,斟满了他带来的椰汁,就顾自地吃喝起来。
霍震可能见她吃的那样香甜,也动了食欲,跟着吃起来。
吃完一整条鱼后,霍震还没有要走的意思。